未名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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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异乡客

    “祥庵师父!这里有个人!”仔太郎呼喊着,待祥庵跑来,仔太郎身后的年轻人已睁开一线眼缝,显然已经醒来。

    “离他远点!仔太郎!”祥庵怒吼着,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小刀,食指中指随手一抛,年轻人右一偏头,小刀擦着鬓发半截插进树里。

    “咳咳咳咳……咳咳咳。”年轻人一阵急促地咳嗽,面色苍白如纸,只怕下一刻就要归西——那是李恪。

    “汉话?你是明人吗?”李恪声音虚弱。

    “只是陪着鉴真大师去了明国罢了,你会说明国话?”待仔太郎来到他身边,祥庵将仔太郎放在身后,问道:“你……也和那群人一样,是白鸾的走狗吗?”

    “我不认识你说的人,我叫李恪,浪人罢了。”李恪略好些许,扶着树慢慢爬了起来:“你知道哪里有村落吗?”

    “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祥庵疑惑。

    “养伤。”李恪随口回道,随即,他转过头,歪歪扭扭走向祥庵手指的方向:“后会有期。”

    看着李恪身影逐渐远去,祥庵才勉强松了口气,抚着仔太郎的头,祥庵叹口气,带着仔太郎走向另外的地方。

    但仔太郎却奔向李恪远去的地方。

    李恪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些糟糕,可能是发烧了,四肢的伤口似乎也在发炎。

    但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他只能靠自己硬撑着。

    衣角被人拽了拽,李恪回头,仔太郎把手捧在他眼前。

    小小的掌心里,是几卷绷带,和一个乌黑的瓶子。

    “这是药,可以用来疗伤。”李恪看着仔太郎清澈的瞳,乌黑清澈,像是难得的黑曜石。

    沉默着接过,继续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他转过头,声音嘶哑:“谢谢,孩子。”

    “嘿嘿……”仔太郎笑了,是李恪只在幼时见过的,纯粹的快乐。

    “我欠你的,你们似乎要去很远的地方,不介意的话,一路上就由我来负责护卫吧。”李恪转身走到仔太郎面前,耳边是熟悉的机械音:[保护仔太郎到“赤池之国大名”死亡,阻止‘不死药’出世]。

    “祥庵师父!这个浪人说要当我们的护卫!”仔太郎跑到祥庵身边,如此说着,略带着点雀跃。

    祥庵有些怀疑,看李恪虽高瘦,却一副病殃殃样子,不禁疑惑:“你?保护我们?”

    “参过军,杀过人,至少,多一个人也安全些许。”李恪头脑昏沉,实在不想说话。

    “……也罢,那便跟来吧。”祥庵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却不听李恪应答,回头看去,李恪已倒在地上。

    “哎……”祥庵思虑再三,终究是将李恪抬起,带着仔太郎和黄犬一路前行。

    李恪醒来,身上伤处已包扎,散着淡淡的药草味。

    “药是大明的,伤口不严重,两日便能好。”祥庵声音传来,李恪看去,祥庵正站在一破庙门口,李恪则躺在原本供神的案桌上。

    从床上爬起,李恪感觉身体轻快不少,发烧似乎已经好了,只是腹中饥饿:“我睡了多久?此处是?”

    “十二个时辰,一个破落小庙罢了。”祥庵说着,走到一旁,端出一碗稀粥。

    接过粥碗,一饮而尽,腹里有了吃食,气力渐渐升了起来。

    “既然你醒了,我们便告辞。”祥庵朝屋外呼喊一声,伴着犬吠,仔太郎背着包裹跑了过来。

    “祥庵师父,我们走吗?”仔太郎看起来很是开心,也确实,这荒山野岭的,小孩子又能干什么?不免无聊。

    “我说过,我会护他一路。”李恪已走到祥庵身后。

    “你有刀吗?连武器都没有,你如何护仔太郎?”祥庵语气平淡,抬腿已然要走。

    “有刀可,有拳亦可。”李恪双腿不丁不八,肩膝肘胯为四方,手臂前后两相对,摆起八极拳架。

    “大师不妨试试。”

    “试试便试试!”祥庵话音刚起,正拳已如利刃刺来,脚下划过曲线,却是已藏后招。

    李恪低头侧身避过,趟泥步倏忽飘进祥庵怀中,右腿压死祥庵正欲顶膝的左腿,左手如炮轰砸向祥庵面门。

    祥庵挥拳击开,颈间却一凉,李恪左手不知何时已搭在祥庵颈侧,只消一抹,便能打杀了祥庵。

    叹了口气,祥庵不再言语,只默默带着仔太郎离开破庙,不远处,李恪随着他们缓缓踱着步子。

    天边的阳光落下,伴着几人默默前行。

    赤池之国,据说曾经历过一场动乱,但具体怎样,没人清楚。

    或者说,清楚的人都死了。

    “曾经啊,有一个强大的武士,他满头血一般的红发,杀人无算,被称为[赤发鬼],在经历那场动乱之后,他便消失了。”村边桥下垂钓的老者如此说着,向李恪问到:“年轻人,你是异乡人吧,到赤池之国来,是有什么事吗?”

    “不,大爷,我只是个旅人罢了,想要看尽这个国家的风景。”李恪随口说道:“只是现在国家动乱,我身无兵器,不敢上路。”

    “你要兵器吗?”老大爷笑了:“我家倒是有一把唐刀,不知道你用不用的惯,还是壬辰倭乱时,我儿子在战场上缴获的东西了。”

    “我也去过,自然是用的惯的。”李恪也笑了。

    “哈哈哈哈哈,那好,我去问问他把刀剑放在哪了,你来我家看看吗?年轻人。”大爷收拾好钓具,走向村中。

    “那便叨扰了。”李恪跟上前。

    老人的家很朴实,一个茅屋罢了。

    走进门,老人呼喊着儿子。

    “括哉?你在吗?”

    屋内传来回应:“在的,父亲,有什么事吗?”

    “有个年轻人想要一把防身的武器。”

    “那把唐刀吗?我这种人拿着它也没什么用,干脆送给他了。”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面色苍白,眉间一道刀痕横跨右眼,是个瞎子。

    看了看李恪,他又走进屋子,没一会,中年人拿出一把横刀。

    刀身笔直、细窄,刃身乌铁所铸、刀纹似流云海涛,不透光亮,锋刃雪白,反射着微弱的日光,刀身纹上隐约可见“破虏”二字小楷。

    没有刀鞘,仅由一块布料包裹,看样子,应是私人兵器。

    “白拿兵刃过意不去,小小心意,请收下。”李恪递过一个小布袋,里面是记忆中十年来的大半积蓄。

    看这家人屋宅破旧,显然并非什么富裕人家。

    想了想,中年人还是收下那个布袋。

    将刀挂在腰间,李恪回了和祥庵二人约好的集合地,二人,不对,三人已经在那等待。

    看着多出来的黑发剑士,李恪有些疑惑:“他是?”

    “这是无名,他答应保护我们到万觉寺!”仔太郎很是振奋。

    李恪倒是无所谓,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罢了,倒是这个剑客的眼神,让他很是在意。

    旁边的黄犬飞丸身上扎着绷带,让李恪有些奇怪。

    “我们在外面的庙里遇袭了,是无名打跑了袭击的人,飞丸帮我挡了一刀……”仔太郎的情绪又低落下去。

    “走吧,离万觉寺应该不远了。”祥庵目光扫过李恪腰间横刀,不知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