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脉中，出现了一支长长队伍，走在最前面是一个老道士，一边走一边摇晃着铃铛，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

    脸色俱是煞白，额头上也都张贴着符箓，走起路来一蹦一跳，原来竟是一队僵尸，这老道士名唤铁冠子，是一个落第秀才。

    总是考不上举人，为了养家糊口，操持起了这有些冷门的干赶尸人行当，他此行目的是送，那些在外乡死去的青竹观人。

    回到他们阔别已久的家乡。

    望着眼前干干净净的门头，和修葺一新的院子，铁冠子用道袍擦了擦额头上汗滴，这一路跋山涉水，终于紧赶慢赶。

    在上巳节前夜，来到了眼前义庄。

    白云道院城外义庄，自然由道院负责出资建，主要功能就是停放尸体，和方便过路的赶尸人驻足休息，并且不收取任何费用。

    看管义庄的老光棍，铁冠子也甚是熟悉，毕竟来来往往这么多回，他总要跟各地义庄打交道，再如何不通人情世故的道士。

    也会在叨唠的时候，假模假样地寒暄几句，因此铁冠子也不例外，此时夜已有些深，他走上前去轻轻敲门，过了好一会儿。

    才有一个老汉沧桑的声音，隔着义庄大门传来，说着还有些咳嗽声。

    “是谁呀？这么晚了还来。”

    铁冠子整理了一下道袍，隔空回话道道，

    “李叔是我，铁冠。”

    听到是自己熟悉的人，这老头起身点燃了烛火，他上了年纪身子骨又不好，因此行动有些迟缓，颤巍巍前来开门。

    让铁冠子足足等了一刻钟，不过他心里也没有恼怒，这老头孤家寡人一个，一辈子无儿无女，说起来也甚是有些可怜。

    不像自己好歹还中了秀才，还娶了个童生老婆，只可惜童生寿元不及自己，也在几十年前撒手人寰，下面几个孩子都不争气。

    一个开了道禁的都没有，如今他却是和，孙子及曾孙们相依为命，自己一大把年纪，还在外面赶尸奔波，就是为了给他们挣一份家产。

    进入义庄后。

    铁冠子将这一队僵尸，赶进了大院内，随后到正屋，在三清神像面前，请了一炷香，这也是规矩，做完了这些事。

    他来到一旁厢房，坐在位置上静静等着，原来那老头发现厨房没了柴火，便去柴房搬了一些柴火，又烧了一壶热水送过来。

    一般义庄也是能够提供吃食，这也是老头主要收入来源之一，不过他与这铁冠子相识多年，晓得他素来节俭。

    为了省钱，从来不在义庄点餐，因此只是烧了一壶免费的热水，不收一个铜板，不过现在这老头也没了睡意，就坐在厢房内。

    跟铁冠子摆着龙门阵，两人的职业都是远离人群，平常也无人可以交流，因此都是沉默的性子，只是今夜难得偶遇。

    多多少少也要聊会儿天，讲讲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和自身经历的见闻，此时交通不便，加上路上又有盗匪和鬼怪横行。

    因此常人很少出远门。

    这赶尸人则不然，本身就是拥有道术，而赶尸距离越远，则收费就越贵，因此走南闯北之下，倒是去过不少地方。

    两人聊得正欢，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鸡叫，知道天就要亮了，这老头也不再叨唠，回到了自己房间，准备起白天的工作。

    今日可是上巳节，这义庄平常也兼着，周边几个村子的香火铺子，现在可是做买卖的好时机，他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不是谁都会去，白云道院里的城隍庙，村子那些贫苦的人家，来回路费加上餐食，算算可就不值当，因此都会就近去义庄购买。

    铁冠子则回屋休息，白云道院到底有钱，提供的这些住宿条件，远超他在外面所见，提供的被褥里面装的可是棉花。

    虽然也有些脏，可相比其他那些，只能提供一些稻草御寒的地方相比，这完全就是一天一地，特别是这里，还有木头搭成的床榻。

    不像外地最多给个蒲团，甚至于个别地方，整个义庄都是四处漏风，不要说餐食全无，就是睡的地方，也就是个破茅草屋。

    对赶尸人这一行，都是白天休息夜间赶路，可今日休息了一天后，铁冠子依然没有走的意思，原因无他，只因今夜是鬼节。

    原来驱赶僵尸，不小心撞到鬼魂，有可能激起僵尸凶性，一旦鬼魂与僵尸合体，原本只是普通的僵尸，搞不好会变成铁僵。

    这就会惹下麻烦，因此铁冠子也不会，头铁到去撞南墙，感觉到饥肠辘辘，他吃了一点随身带的干粮，又将酒壶里的酒抿了一口。

    铁冠子这一辈子，不贪财不好色，唯独喝个酒，在他眼中黄酒配烧鸡，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美味，只可惜烧鸡太贵，平常他是不吃的。

    至于那老头今日，也是赚得盆满钵满，只可惜今夜哪都不能去，因此也是早早收了摊，自己一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肉。

    他跟铁冠子也不过是，勉强称得上熟人，一起喝茶聊天可以，一起共享酒肉就难，毕竟当世食物昂贵，对于底层民众而言。

    谁都舍不得与他人分享。

    像铁冠子这样有着功名，倒也不必这般拮据，只是他为人正直，以刚正不阿出名，可选择的职业并不多。

    虽然赶尸多年也挣了一些钱，招架不住家子孙无能，可他心中仍不泄气，一边咬牙供着这些子嗣，在大族私塾内好好念经。

    一边又要张罗他们的婚事，想着给他们娶上媳妇，好让他们开枝散叶，至于已经娶上媳妇的，他还要替他们养孩。

    这一辈子勤勤恳恳，就像一头老黄牛，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全部给了这后代血亲，他这等行径，也算是一个奇葩。

    旁人眼中看着，都颇为不解，有人劝他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如此这般溺爱，也未必是一桩好事，只可惜铁冠子，旁人怎么劝都不听。

    此刻。

    铁冠子正要和衣睡去，忽然听到门外有一阵哭泣声，今夜乃是鬼节，寻常人都不会离开家中，莫非是自己听到了鬼哭？

    这也是司空见惯，铁冠子没有当回事，只是这哭声越听越微弱，声音也越来越小，关键是那气息也渐渐开始断断续续。

    辗转反侧睡不着，他也明白了，自己是听到了活人在哭，铁冠子哪怕再铁石心肠，在此情此景之下，也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他快步来到门外，才发现那看门的老头，早就灌了一壶黄酒，呼呼大睡过去，对于那些哭声自然不闻。

    原本铁冠子，也没打算多管闲事，只是看到这老婆婆，似乎已经将要油尽灯枯，眼看就要在他面前死去，这才不得不动了恻隐之心。

    来到这老婆婆面前，关切地问道，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