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匪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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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浊现

    这边,任英走出一段后,无意间看到一辆散发着臭味的卡车,从她旁边开过,随后停在了不远处。这本没什么奇怪的,可接下来一幕另她驻步。

    只见那车停下的位置,顷刻间一泄千里,被不明物体堆成了小山状。细看下竟是将满车的垃圾就这么赤裸裸地倒在了大马路上,一道道污液从底下渗出,直淌到了她脚边。

    此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寥寥。一位大妈正要从这儿过去,见此怔住了,满脸不可思议。然后走上前去要质问那开车的人,是怎么回事!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还在一边挪动一边倒,轮子在垃圾堆上碾来碾去,臭味是一阵一阵地直钻进现场的人的鼻子里。

    大妈一手挥着装有蔬菜的袋子,一边捂住口鼻,企图吸引他的注意,让他下来。

    那司机看到了并不理睬她,继续倾倒着。末了终于倒完了,将要开走时,却好巧不巧出了故障,智能系统仿佛瘫痪了一样,中断了连接,车子无法启动。

    里面检查了一遍无果,遂下车去看,大妈立刻义愤填膺上前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啊!这这这是倒垃圾的地方吗!哎呦腌臜死了我的老天爷呐!”一面叫道,一面指着那司机团团转。

    司机倒也淡定,充耳不闻只管忙自己的。他上下查看了电路装置,又跑到后方车斗处摸摸探探,一圈转下来也没发现异常的地方,皱着眉头蹲在原地,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叔叔你好~”任英上前打招呼道。

    司机看了看她,迟疑地回道:“嗯你好。”

    “我家也有一辆这样的车,刚才看到还以为是我爸爸回来了呢,哈哈~”任英面不改色道。

    看着旁边这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听她这么一说,心感亲切。现下又走不了,便饶有兴趣的回道:“哦?你爸爸也是干这个的吗?他在哪个辖区啊,兴许我们见过。”

    任英哀怨道:“我爸爸没在中夷市,他在别的省工作,所以我都好久没看到他了。”

    司机用力吸了最后一口,把烟把儿扔掉,悠悠说道:“干这行又苦又累哟~你爸爸在外面不容易的。”

    这时那大妈大概是骂累了,见这人始终毫无反应,一边摇头一遍嘀咕道:“真是不得了,不得了了,无法无天了……”

    任英看向那远去的大妈,疑问道:“她这么骂您,您都不生气吗~”

    “呵呵,她骂的也没错,没啥生气的。只是她不了解这其中的原因而已。”司机无所谓道。

    “叔叔是说垃圾倒在这儿,是属无奈之举吗?”任英好奇道。

    简直一针见血,这女孩倒是很聪明。司机细看了看任英,有种被人理解的感受来,心里默然赞许道。

    “不知道你去过垃圾处理场没?你要是看到那里的场景,保证你得怀疑自己生活的这个时代,居然是那么不堪入目。就像有个文人说的:一袭华丽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司机轻笑一声,好似讲故事的语气,对任英道。

    “我之前在君临山上见到过一次,但离的太远,没有见到具体是什么样子,只看到乌云一样的烟气聚在空中。”任英说道。

    谁知这时司机突然转了话题,担忧道:“小姑娘,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你家里人不担心呐~”

    额……任英属实没想到,听故事到一半,这大叔却好心肠的问起她这个来了。

    任英打哈哈道:“没事啦叔叔,我提前和妈妈打过招呼了,回去的会晚些。”

    “刚才无意间看到叔叔这边,突然想起了我爸爸,不由得过来和您聊上了,是我太冒昧了,打扰您了。”

    司机一听,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吧和我女儿差不多年纪,也是亲切,所以就问问。”

    “打扰是没有的,我这车坏这儿了,也没法干活,正在这歇着呢~”

    任英:“其实叔叔,我想多了解一下你们这个行业,平常爸爸都不跟我讲这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关心他……”

    司机叹了口气:“你倒是个孝顺孩子。你爸肯定不给你讲,这又不是啥体面的好工作,整天与腌臜秽物打交道。”

    “你刚才说的在君临山上见到的那个,就是垃圾处理场,前些年才刚建起来。只是那儿不归我管,我了解的不多,就给你说说咱中夷市吧。”

    任英忙点头,一脸认真倾听的样子。

    司机:“本来今天这车垃圾,也是要拉到场里去处理的。但我上面的头儿得到消息说,原本拟定好的垃圾管理办法,取消作废了。这才一气之下,要倒在这市中心让那帮光鲜亮丽、人模狗样的东西好好瞧瞧,是谁天天给他们擦屁股,这屁股有多脏!”

    “这管理办法呢,是前前后后磨磨蹭蹭地改了又改,好不容易拟定下来的,就等实行了。谁知那帮人却突然说这么做会拉低经济,次年GDP不达标的话,得掉乌纱帽。就这么作废了。”

    “我看那帮孙子就扯!管制下卫生,怎么就影响到他的乌纱帽了?!他就是嫌麻烦,因为要推行、制定惩处措施、建造完善的处理系统、上行下效以身作则,这样大改必定劳心费神,哪如他现在天天躺着就能稳坐科技之城的交椅。”

    “呵,人呐在舒适的环境待久了,就看不到外面的腥风血雨,体会不到是谁给他创造的舒适环境了。”

    “只会掩耳盗铃地说着不碍事不碍事,都是这样,何必大费周章地搞改革呢?”

    “只要垃圾不淹到他家门口,他都不会多操一点点心!我们这么做就是想逼他一把,至于成效如何,就不知道了。”

    任英似有所悟,沉吟了一会问道:“听起来像是执事者不作为,那这里面具体都是一些什么情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