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生与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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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乱与救出

    不知过了多久,船只徐徐靠岸时稍作的停顿感自整个身躯汇聚入感官,然后就是轻轻的踱步声,低沉的交谈声接连传来。

    突然,像是乌暗的云层被撕扯开来一般,原先不知藏于何处的大门被用力打开,响动声震地耳朵发疼。白光覆盖了川生满眼,在视线恍惚中他感觉到身旁的响动,感觉到川去一言不发地被他们带离,然后不等他做反应,一股力道就将他拖离这里。

    猛然地站起然后又不明所以地行走,穿廊绕柱,眼前掠过巨大的设施和奇异的仪器,跟着拖拽着自己的人一路走到甲板,沿着那镂空栏杆的边界,川生看到海岸边高耸着的墙壁,抬眼就是一座繁华无比的都市。

    不等细细观摩,川生就被推到栏杆边缘,惯性把半个身体都悬在空中。川生看到那船头高高地俯视着地面,不由得心生恐惧。

    “等等,你要干什么。”川生一边叫喊着,一边缩回身体,没想到背后的人直接用脚把他踹了下去。

    浑身疼痛地瘫倒在地面,脸颊紧贴着地面,连指尖都仿佛动弹不得,电流自分开的双腕穿透整个肩,呕吐感从颈椎冲上大脑。川生眼前那横侧过来的高楼大厦被一双越来越近的脚挡住,像是刻意扣在地面上而发出的声音不停惊扰着他脆弱的神经。

    川生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但全身上下都不听使唤,一想到之后会遭到怎样的暴力对待,川生心中就升腾起一阵恐惧,酸软的体感贯穿全身,像是被围困在一个个枪口下的动物,川生不禁蜷缩紧身体闭起了眼睛。

    “轰!”

    爆炸声在半空中响起,把川生从他所在的恐惧中解脱出来,循着声音的方向睁开眼睛,川生在余光中看到一座大楼顶部正滚滚漫溢出黑色浓烟,不计其数的玻璃碎片从半空中像雨滴一样洒落下来,击打出哗啦啦的摩擦声。

    眼前的双脚也被这声音震动而转向爆炸发生之处,身后的人想必也是同样的震惊,因为在爆炸后这里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只能听到一些轻微的挪动声。

    “快,抓住她!”在安静中爆发的呼喊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阵阵已经含糊不清的大喊彰显着那些人心里的愤怒,脚步声,钢铁碰撞声,甚至还有着,川生只能靠想象来品读出的枪械声,全都向着那座大楼的方向奔去。

    眼前的双脚跟着众人一起冲过去,快步地消失在川生的视野边缘。

    川生松了口气,不管那爆炸会牵扯出什么,但在至少在现在给了他足以用来喘息的时间。用力地将双腕凑紧,扭动着僵硬的关节,在地面上舒展开快要抽搐的小腿,然后川生用手肘顶住坚硬的地面,挣扎着想要站起。

    快跑开,快跑开,一定要快快地离开才行。川生不断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已经考虑不到川去所在何处,考虑不到逃走的可能性,考虑不到自己的安全,存在于心中的只剩下了要逃走的念头。

    咬牙支撑着浑身的疼痛,川生双腿跪在地上,努力地抬起来自己的上半身,阳光从身后照射过来,阴影剪出他的身形像是在骄傲地仰起头颅。

    但是,像之前的人一般装束的某人又走进他的视野。

    那人看到川生想要站起,慢慢地走过来,一边还将手里的枪对准了他。

    “等等,我没想跑。”近乎恳求一般,川生抬起双手,像是要证明着镣铐的存在,想要证明自己对他构不成威胁,但是那枪口无视了川生的动作,径直顶到了太阳穴。

    几乎是闭起来眼睛等死,川生怎么都没能想到这趟出海竟然是这样的结局。爸妈,川去,黑石滩上的女孩,脑海里闪现过一幕幕画面,让川生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看到了临死前出现的走马灯,此时此刻绝望到感觉眼泪都来不及哭出来。

    枪声响起,川生听到后不由自主地紧绷起了身体,浑身上下都在不停颤抖,在长短不一的呼吸中他才发觉倒下的人不是自己。川生用双臂挡住额头,试探一般地睁开了双眼,刚才那人正倒在自己眼前,血花从他支离破碎的胸口涌出,像藤蔓一样的血迹从那倒地的身体之下攀缘而出。

    “啊?”川生盯着眼前还在发出低低呜咽的身躯,脑袋已经是一片空白,已经完全理不清什么因果逻辑,只知道有人让自己活了下来。

    然而还不等川生反应过来,一辆摩托车就自他身后飞驰而过,车上的人一把搂住他的腰,将川生横放在自己身前。

    风声在耳旁不断响起又断开,川生躺在那个人的身前,看到那头盔挡不住的淡蓝色发梢像是银河河畔上的芒草一般随着气流剧烈摆动。

    此时的额前,那密集而又显得杂乱的高楼大厦仿佛才刚刚摆正过来一般,努力望去,映入川生眼帘的景色纷繁而又令人头晕目眩,电车轨道在林立的大楼间穿行,密集的楼层间藏着矮小的棚屋,衣衫褴褛的人就像染上了药物一般行将就木,各种着装怪异的人自顾自地聚集着。

    突然间,川生感觉到脖子处传来一股稍有距离感的温度,那个骑着摩托的人用一只手托着他的脑后,又将头侧过来轻声对他说:“接下来可能有点难受,先休息一下吧。”

    川生想要说什么但刚开口就发现意识已经显得模糊不清,有什么东西被那只手轻轻地揉进了脖颈,产生了如同麻醉般的效果。在半梦半醒间,川生似乎看到了前方有很多人,他们的穿着与刚才船上的人,与刚才拿枪顶着自己的人无异,似乎看到了曲折的小巷和满是怨恨的眼神,但那怨恨又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或是那个有着淡蓝色头发的人而来。

    然后不知维持了多久的清醒,川生就这么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