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圣旗一出,天诛地灭。
银针,烛火,艾绒,药酒。
乐坤平将一切事务准备好后,便要开始给萧公卓施治。
只见乐坤平眉头紧锁,面部早已全无血色,干枯的手取下一枚银针,对准萧公卓的气海穴,颤颤巍巍,悬于空中,迟迟不敢下针。
乐坤平胸中似凝着一口气,正在努力使手稳定下来。
但终于,他长吁一口气,整个人也如同枯萎了一般,缓缓把银针放下,然后坐在旁边椅子上。
余藏锋在一旁观看,不敢高声语,甚至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只见乐坤平如同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灰朽暗淡,全无光泽。
片刻之后,乐坤平重又站起来,拿起银针,可手还是抖个不停。
乐坤平干枯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自己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急切、自责、愤恨、不甘。
忽然乐坤平反手将针扎在自己身上,然后全身登时出了一阵猛汗,接着便瘫坐在椅子上。
余藏锋忙抢步上去,扶住乐坤平,道:“乐先生,你怎么样了?”
乐坤平摆摆手,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说话,但没有说出来。缓缓闭上了眼睛,稍歇了歇,又睁开,再次拿起银针。
这次,乐坤平的手没有在抖,小心地把针刺到萧公卓的气海穴。
接着关元、曲池、阴陵泉……
随着一针一针扎下去,余藏锋看到,萧公卓的脸部肌肉在一点儿一点儿地抽动,面色也渐渐恢复了血色,于是心下赞叹乐坤平医术高明,然而,再看向乐坤平时,却发现,他的面色更加苍白了。
随着乐坤平把艾绒点起来,屋里充满了艾草的香味。
萧公卓醒转过来,睁开眼睛,正看见房梁上吊着四十余具尸体,心中一惊,便开口问道:“这是……”
然而,乐坤平马上制止了萧公卓,平静地道:“不要说话。”稍顿了顿,又道,“我能治好你。”
萧公卓看了看乐坤平,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大概也猜出,眼前这位老先生,已然遭受灭门之灾,但仍强压着悲痛,在为自己治伤。
萧公卓又看向余藏锋,只见他神情悲戚,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又过了有半个时辰,乐坤平缓缓道:“这位朋友,你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休养些时日,便能好,我给你开个方子,按时抓上吃了,有助于身体恢复。”
说罢,乐坤平往旁边的桌子走去,身子摇摇坠坠,步伐歪歪扭扭,余藏锋正待上去扶住乐坤平时,却听‘扑通’一声,乐坤平跌倒在地,昏死过去。
这时萧公卓身体也能动了,忙下床,与余藏锋一起,将乐坤平抬到床上。
余藏锋给乐坤平诊了诊脉,知道他是悲愤过度,加上集中精力为萧公卓治伤,有些劳累,所以才晕过去,并无生命之危,于是也就稍稍放心。
萧公卓问道:“余贤弟,这是怎么回事?”
余藏锋道:“萧大侠,乐先生是在路上遇见咱们,带咱们回来,为你治伤,可一进家,就发现他家四十余口都被人杀死了,杀手还把尸体吊在房梁上。他强忍悲痛,为你治伤。现在你转危为安,他却终于支持不住了。”
萧公卓听罢,一句话说不出,静静地看着乐坤平,忽然猛地跪下,然后“邦、邦、邦……”磕了十二个响头,脑袋也磕出了血。
“呦,这老不死的是自杀了,还是气死了?”忽然,一个妖媚、奸邪的女子声音从门外传来。
萧公卓和余藏锋一齐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火红短衣的金发女子,手持一柄蛇皮软鞭,领着十几个黑衣人走了进来。
只听那金发女子道:“哼,我们还到处找呢,这老东西自己到回来了。”
萧公卓紧握雪饮刀,怒道:“是你们把这位大夫的家眷杀了吗?”
那金发女子道:“没错,正是,你们也是这老儿的家人吗,那不好意思,你们也得死哦。”
萧公卓道:“少废话,拿你们的人头来祭奠这些冤死的亡魂吧。”
说罢,萧公卓就要举刀动手,余藏锋也取来床边一把短刀,准备迎战。
却听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两位朋友且慢,他们是找我的,与你们无关。”
余藏锋和萧公卓回身望去,见乐坤平已经醒转过来,缓缓从床上下来,走到前面。
只听乐坤平道:“江湖人称,坤平手下无死人,我是愧对这称号的,施朝琴,你爹当年所患之病虽然极重,但那时候如果我的‘昆仑十三针’与‘玄都回生灸’能达到今天的境界,也未必不能将你爹救回,唉,可惜呀,怪我学艺不精呀。”
施朝琴道:“老儿,你少胡说了,你给我爹扎得那几个穴位,我都记得,后来我问过大夫,他们都说这几个穴位是死穴,自古以来都是禁针,明明我爹就是你杀死的!”
这时,余藏锋插嘴道:“这位姑娘,我也略懂些医道,知晓非常之病当用非常之法,就比如我这位朋友,方才命在旦夕,乐先生为其施针,有几个穴位也是俗人所称的死穴,可偏偏几针下去,我的朋友便一点点好转……”
没等余藏锋说完,施朝琴打断他,说道:“你少在这里废话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乐坤平道:“施朝琴,就算你爹是我杀死的,你将我一人杀了,为他抵命便好,为何将我家四十余口全部杀死,连家丁、丫鬟也不放过?”
施朝琴奸笑一声道:“难道你没听过江湖上有句话吗?‘圣旗一出,天诛地灭’,我们圣旗教出手,从来都是灭门的,哪有杀一个人的道理?”
余藏锋听到‘圣旗教’三字,心中大惊,这圣旗教是他电影《狂刀弑魔》里的一个邪魔组织,十分狠辣、变态。
乐坤平听了也是一惊,摇摇头道:“唉,你为了复仇,竟然自甘堕落,加入圣旗教,罢了,我也不必再说什么了,我的家人都被杀了,我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这条老命也送与你吧。”然后他指着余藏锋与萧公卓道,“这两位朋友是来找我看病的,还望你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