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风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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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取名字

    李凡教小果:“这儿估计不让凡人进去,你到时候就说是我的道侣。”

    朱小果不解:“道侣是什么意思?”

    李凡顿了顿,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差不多算是夫妻吧。”

    朱小果脸红了:“好呀,你又占我便宜。”

    李凡正想反驳,突然感应到迎面来人,一把将小果搂在怀里,不顾她的小声惊呼,改口道:“罢了,你不是我的道侣,你是我的姐姐。”

    朱小果奇道:“这又是为何?”

    李凡认真地解释:“因为我想你表现得老成一点,这样才能蒙混过关。”

    朱小果委屈巴巴地道:“我才十八岁,你也才二十岁,再老又能老到哪儿去?”

    李凡闻言也觉得不妥,对着朱小果的脸端详了一会儿,把她拉回船上道:“那你便做我的奶奶吧。”

    朱小果翻个白眼,叩指敲了敲李凡的脑壳:“我要做也是做你娘。”

    李凡便又调了个色:“那你就是我娘。”

    这是他在酒楼里学来的技能。陪酒的女子得满足客人各式各样的需求,自然需要化出不同的妆饰。

    什么?你问李凡哪儿来的化妆品?

    我也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也懒得向你解释。

    李凡化得很慢。

    朱小果晃着两条小腿,对着小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还哼个少儿不宜的小调。

    李凡道:“稍微有点儿为人之母的样子。”

    朱小果“切”了一声,不动了。

    李凡帮朱小果描眉。描淡一些,显老一些。

    于是两人的脸便贴得很近。

    朱小果趁李凡全神贯注之时,飞快地亲了他一口,活像只小小的啄木鸟。

    李凡愣了一下。

    朱小果的耳根都红透了,她明显看到李凡的喉结下意识动了动。

    李凡连忙掩饰自己的慌张:“这可不行,你赶紧想办法消消脸上的红晕。”

    朱小果理直气壮地问他:“怎么消?”

    “多亲几口吧,多亲几口就习惯了。”

    不管这是不是一句玩笑话,朱小果都把它当真了。况且,她本来就很想这么做。

    这下轮到李凡脸红了。

    段鸿斜瞥扭扭捏捏的两人,心不在焉地提问:“化神前期?”

    李凡堆笑点头,拉过朱小果道:“这是我娘。”

    段鸿摇头:“不能带家属。”

    李凡道:“她也是修士。”

    “什么修为?”

    李凡眨眨眼,朱小果便故作深沉地拉长腔调道:“大成。”

    段鸿摊开手,李凡使劲朝朱小果努努嘴,后者才反应过来:“大成……中期。”

    李凡竭力找补道:“家母修为虽深,奈何寿元将尽,只求一睹柯宫主的风采。”

    朱小果故作聪明地咳嗽两声。

    但修士根本不会因年长而咳嗽,她这下纯属弄巧成拙,倒把李凡搞得紧张不已。

    段鸿强忍住笑,大手一挥道:“过去吧。”

    李凡如释重负,拉起朱小果的手快步而去。

    戴戏目睹全程,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段兄,这你都放。”

    段鸿耸肩道:“你不懂。多放几个凡人进去,咱们待会儿不就轻松许多?”

    戴戏叹气:“段兄,你变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段鸿伸个懒腰,重复道:“你不懂,你不懂。”

    戴戏如果不懂,天底下就没人懂了。

    他俩把守的是第十三号门,也是最宽松的一道门。

    整座会场一共三十三方入口,有大有小。场内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奢侈的红毯,只有二十万把紧急定制的小凳子和一方讲演的主席台。

    这是场真正的盛会,独属于天下修士的盛会。

    自无为观主转灵以来,修真界已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就连一些深居简出的老妖怪都风尘仆仆地赶来中海观摩。

    此时此刻,不论人们曾对柯铭有怎样的偏见,他们都对这位独领风骚的古神宫主发自内心地敬佩。

    刘放和伏夭也坐在台下,两人的凳子就靠在一起。

    他们正讨论一件人生大事,虽然这件事对他们来说还太远了些。

    伏夭道:“你想好了,你就先说。”

    刘放拿出一张纸,写下四个字。

    “要是儿子,就叫刘沙;要是女儿,就叫伏纱。”

    伏夭语塞。

    刘放期待地望着伏夭,似乎对这两个点子颇为得意。

    伏夭不忍打击他,无奈道:“那还是生女儿吧。”

    刘放有些为难:“这种事强求不得。”

    伏夭点了点刘放的脑门:“你我俱是修士,怎么强求不得?”

    刘放张张嘴,小心翼翼地问:“刘沙不好吗?”

    他是先想出了“刘沙”,然后再凑出的“伏纱”,实则更青睐前者。

    伏夭耸肩不语,琢磨如何回话。

    一旁的黄三姐搂着狄二的脖子,随口哼唱道:“爱情好像流沙,我不挣扎,随他去吧,我不害怕。”

    其实,无论是流沙还是浮沙,都会令人无法自拔的。

    动人的歌声打动了伏夭,她的瞳孔慢慢亮了起来:“真好听。”

    刘放悄悄冲黄三姐比了个大拇指,揉着伏夭的小手道:“你改主意了?”

    伏夭轻吻刘放的侧脸,宠爱地安抚他:“你别急,我再想想。”

    脸庞的温润融化了刘放本就因爱情而柔软的心,他痴痴地答道:“来日方长,我不着急。”

    二人亲密的互动,被一个女子尽皆收入眼中。

    造化弄人,林或雪明明是来找李凡的,可她却先在人山人海中认出了刘放,而且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林或雪从没见刘放笑得如此轻松。她方才发现,刘放之前的笑容总是蒙着一层淡淡的阴影。

    至于伏夭,林或雪不认得她。

    可纵使林或雪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她也有女人与生俱来的敏感。

    所以林或雪很快看了出来,那枚垂在伏夭胸前的珍珠本该是刘放送给自己的。

    她还能说什么?她什么都没有说。

    释怀?挫败?平淡?林或雪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情。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决计不会祝福刘放。

    偷偷注视着刘放与伏夭的并不只有林或雪,还有一个男人。

    一个站在修真界之巅的男人。

    他已然登峰造极、再无敌手了。当今世上,除了柯铭,没人能接得下他一剑。

    李凡也不行,李凡甚至连他半剑都接不下——这其中当然有修为上的差距,可即便把二人的修为拉到同一水平线,李凡的剑也断然不可能与他的剑匹敌。

    看着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女儿,季无勋心中五味杂陈。

    幸好,她身边的那个少年看起来还算不错,至少比自己年轻时英俊许多、稳重许多。有伏君把关,季无勋并不很担心。

    他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台上的柯铭。

    柯铭竟也看了他一眼。来宾不计其数,唯有季无勋一人能得到古神宫主特殊的尊重。

    最后的演讲正式开始,代表敬畏的寂静传遍全场。

    柯铭开口。

    “诸位,你们知道我,但未必了解我。

    有人说,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有人说,我是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野心家。

    他们说的,对也不对。

    我是第四百四十四任古神宫主,我乃祖剑鸿清之主。我被上界之叶选择,我执掌修真界万千因果。

    但归根到底,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我浪费了大半的生命,只为追寻七柄虚无缥缈的剑,却终于一无所获。

    我为登仙抛却一切感情,可哪怕到了今天,我也还是忘不了师妹的名字。

    我企图掌控修真界的方方面面,但即便是至高无上的古神宫主,也有无法企及的利益。

    如今,我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什么都不带走,什么也不留下。

    我要提几个名字。他们中有些人已经逝去,有些依然健在。没有这几个人,就没有今天的柯某,没有这座登仙台。

    季无勋,季兄,你今天也来给柯某捧场了。你不仅让我认识到人外有人的道理,更让我放下了对身外之物的执念,转而追求更高的信仰。谢谢你,谢谢。

    秦子荣,秦老,我很遗憾你今天没来,我也希望你能尽快走出子孙变故的阴影。我只想说,你的意义远比你想象中的重大,你也绝不只有表面上的责任。

    查玄一,查老头儿。也许我该称你一声尊师,但我觉得还是查老头儿更适合你。外人看来,你贪生怕死,懦弱无能,可谓最窝囊的一任古神宫主。可我知道,你改变了古神宫,改变了修真界,也改变了那个不知何去何从的柯铭。

    骆青,骆宗主。仅从我有限的回忆里看,他不算是一个好人,但他绝对配得上一切赞誉。我曾目睹过他的不可一世,我也曾见证过他的虚怀若谷。在那段随他游历的日子里,我和其他所有孩子一样听不懂骆青口中的梦想,但我相信那绝不仅仅只是个梦想。

    这十几年来,我做过不少事,无一问心有愧。

    有人或许想问我,你为何针对剑修?

    有这种疑惑的人,他们或许也要问,古神宫为何存在?修士究竟是为何物?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对你们来说,所谓答案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结束了。

    我成仙。”

    柯铭合眼。

    接应他的是一股神秘莫测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

    一股等待了几万年的气息。

    仙气的恩泽下,柯铭化作一道微弱的光,而这道光又融入了另一束一体同源的光。

    光更亮了。

    原来柯铭就是这方世界的仙人。

    给柯铭指点的、赠柯铭上界之叶的、授柯铭因果之法的,从来都是他自己。而那些侥幸飞升的漏网之鱼,他们的下场也不过是被强行融入柯铭的意志。

    想要跳出这个桎梏,除非……

    上界之叶铺陈开来,玄妙的时间化作显式的第四维度,向八方无限延展。

    柯铭看向了当前时空下的一端。

    他看到了自己创造灵河的时刻,他看到了自己钦点第一任古神宫主的画面,他看到了自己镇杀骆青与张落英的瞬间。

    柯铭又看向了另一端。

    那里唯有无尽的黑暗,而新加入的光芒则照亮了些许不被定义的未来。柯铭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来时的路,并在决策的过程中找到通往终结的最优解。

    万年的循环让第一对齿轮咬合,柯铭的脑海中浮现起查玄一死前的遗言。

    “向左即是向右,膨胀即是收缩,毁灭即是新生。无穷的广度下,一切近在咫尺,一切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