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眉正在屋里缝补衣物，似是想到了什么，分神之际扎到了手指，愣愣的看着血珠由小变大，也不去处理。

    “娘，你怎么了？都流血了，疼不疼啊？”

    一个虎头虎脑，鼻子上好似永远挂着两条玉龙的姚象跑了过来，他二话不说抓起母亲的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吮吸。

    “娘不疼！”谢眉温柔的抚摸着儿子的脑袋。

    姚象咧嘴一笑，问道：“那我能不能去外面玩？”

    “不能！”谢眉脸色一转，严词否决。

    姚象顿时变得无精打采，他可是约了虞力、虞强两兄弟，还有虞鹿妹妹打雪仗呢！

    “让他去吧！”

    这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早点回来，别冻着了！”

    自家男人开口了，谢眉还能说什么，叮嘱几句便放行了。

    “知道了！”姚重象开心不已，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谢眉摇摇头，继续手里的针线活。但心里已经种下了一颗种子，如心魔横生，想再好好缝补怕是不可能了。

    她深吸口气，似是下了某个决心，看着自家男人说道：“夫君，我有事想跟你……”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她，却也给了她力量。

    她没有立刻去做，而是在脑海中不断想着该如何处理才能做到最佳。

    约莫半个时辰，她收拾好东西走出家门，路上看到儿子跟几个孩子在打雪仗，正不亦乐乎呢，结果看到她立马都停了下来。

    “别伤着了，都早点回家。”谢眉没做停留说完便离去。

    “阿象，你娘亲可真好，要是我娘亲看到了，非追着打不可。要不我们换个娘亲怎么样？”一个与姚象同龄却高出半个脑袋的孩子满脸天真道。

    “象哥哥，他们娘亲可凶了，我见过的，拿着那么大的棍子打他们，可凶可凶了！”一个模样清秀可爱的女孩用小手比划着。

    “跟我换娘亲？你们怎么不跟我换父亲呢？找打！”姚象抓起一个雪球便朝那个男孩丢去。

    “跟你换父亲，那我们兄弟不得饿死，才不换呢。”另外一个同样高大的男孩说道。

    “就是，才不换呢。打他！”

    这两个男孩是孪生兄弟虞力、虞强，一旁的小女孩则是虞鹿，他们四个正俩俩联手准备决一死战……

    白雪皑皑，道路难行！

    谢眉吃力的往历山脚下走去，好在一路有人开过道，否则将更加难行。

    走走停停，终是看到了那间草庐，只见烟囱与门窗有滚滚白烟涌出。

    “着火了？”她疑惑自语，接着便跑动起来。

    姚重华回到家里便忙着打扫，虽然姑姑说到做到，派人来关上了门，但昨晚风雪大，屋子里进了不少，他只能先清理一二，再去外面取来木柴烤上一烤，否则以屋子现在的情况真住不了人。

    他来到外边，看着足以淹没小腿的厚厚雪层，决定先开出一条路来，这样取木柴能轻松些，说干就干立马便进入了状态。

    很快他开出了一条路，因为屋子更为要紧，所以除雪很潦草，不过这已经比刚才好上太多了，起码能正常行走。

    他先后取了三次木柴，足够烧上许久，这才停下准备生火。

    火真是上天的恩赐，给予世人最好的礼物。

    熊熊火焰带着劈里啪啦的声响，房间里烟雾腾腾，一时间闷热难当。

    姚重华跑出屋子，恰好看到母亲跑来，联想到身后的情况，心中暖意顿生，赶忙上前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谢眉见没事，便气喘吁吁的问道：“怎么回事？”

    “家里进了雪，打扫之后想着生火去去潮气，不成想烟雾还很大！”

    姚重华说道：“母亲您稍等，我去开下窗门透透气。”

    雪已停，寒风不改，凛冽刺骨如钢刀。

    谢眉点点头，看着他满心欢喜的跑进屋去。

    没多久便见到姚重华满脸笑容的站在门口挥手，她目光微滞，神色异样，内心升起一丝丝愧疚。

    已是人妻，已为人母，尝生活琐事，明人生不易。今日之取舍，无外乎于往后，如此一来，那点点涟漪随风而去。

    谢眉来到屋内火堆旁，伸出双手取暖，红彤彤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重华！当年我让你搬出去，有没有恨过？”

    姚重华一愣，不禁回想起了三年前的事。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背着包裹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有虞氏。

    一步一回首，百步抹泪行，此去无归路，可怜似游魂。

    “有过伤心，也很委屈，但从未恨过！您既要照顾父亲跟弟弟妹妹，还要时常外出工作！”

    姚重华低着脑袋，略有哽咽道：“我很心疼母亲！”

    谢眉神色复杂，想伸手拍拍他的肩，可停留半空许久，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她叹了口气，道：“辛苦你了！”

    姚重华摇摇头，感动道：“您才是真的辛苦了！”

    以他人的视角去看待问题，便能发现自身许多的不足。可说与做是一回事，最后如何又是另一回事。

    能知人、认人、善人的又有几人？

    谢眉摇摇头，十分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娘不苦！”

    苦吗？当然苦，但这些苦她愿意吃，就如你一样，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姚重华听到这一声娘，瞬间泪眼朦胧，轻声抽泣。这是喜悦与激动，更是多年的期待所致。

    一声娘，除了一声爹，还有什么能与之比较？

    谢眉的手，这次轻轻落在了少年的肩膀，柔声道：“哭什么呢？”

    “我，我好，开心！”姚重华断断续续道。

    谢眉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傻孩子！”

    “呵，呵呵呵……”姚重华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

    “重华，娘有件事想跟你聊聊！”

    “您说，只要孩儿能做到，绝不让母…娘失望！”

    谢眉看着他，脸上笑意浓郁，然而眼神却复杂无比，不过最后还是柔声道：“你弟弟阿象啊，小小年纪就太能吃，再长大些，娘怕是力不从心了，毕竟还有你父亲跟妹妹还要照顾。姚月不是要带去什么百川嘛，正好让阿象去，所以……”

    姚重华一颗原本处于天堂的心，好似一下坠入地狱，他低下头久久未语。

    百川圣地入则鲤鱼跃龙门，一朝化蛟龙，试问天下何人能不心神往之！

    “姑姑不会答应的！”

    姚重华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极不自然，他很想去百川，但还是做出了选择。有些人，有些事，值得用所有去交换。

    “娘知道重华会有办法的。”谢眉微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轻轻放下道：“家里边还有事，娘就先回去了。”

    姚重华送走母亲后，看着桌上的布袋，内心苦笑。

    百川师长有举荐一人的资格，被举荐之人可在圣地修行一年，待到年后考核，过则自此通达，落则遣返回家。

    这一点，姚家知道，谢眉知道，姚重华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