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忍住恐惧，艰难的啜喏出一句“姑娘”。

    他想问姑娘你是谁？

    他也想问姑娘因何出现在我的船上？

    他还想问……

    他想问的太多太多。

    可最终鼓足勇气却也只说出“姑娘”二字。

    一股仿若源于更高级生命层次的压制，使得凌云的思维陷于迟滞，也使他的身体变得似乎要凝固。

    如同婴儿碰上老虎。

    恐惧或不恐惧都于事无补。

    能否活下去，最终取决于老虎的态度。

    可凌云的出声总算引起了女孩的反应。

    她缓缓的侧过身。

    那张脸，让凌云明白了什么叫人间尤物。

    她那种美，甚至无法用语言形容。

    只是那么美的容颜，带给凌云的却是更加的恐惧。

    尤其是那双眼睛。

    那是凌云见过最美的眼睛。

    同样也是凌云见过最可怖的眼睛。

    那双美目之内，真的有星星。

    仿佛里面是个陌生的宇宙，闪光与幽邃并存，只一眼就让凌云深陷其内无法自拔。

    凌云不懂为何直到此刻自己还能保持清醒。

    他本应该在看那双眼睛的第一时间就晕厥。

    甚至，凌云觉得自己看了本不该看的东西，他本应该已经死去！

    那双眼睛里——有杀气！

    浓稠的比海还要深的无边无际的杀气。

    凌云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在美目内的星辰上流浪。

    每颗星辰上都有很多人。

    他在人群中穿过，却无一人注意到他。

    或许也不能称他看到的那些是人。

    说是恶鬼恐怕会更为贴切。

    他们厮杀！他们痛苦！他们挣扎！

    凌云仿佛行走于地狱。

    是那种真正的地狱。

    没有阳光！永无希望！

    有的只是无尽的折磨和无边的悔恨。

    ……

    当凌云醒来。

    一只黑色海鸟正从天空飞过。

    它飞过，仿佛又没飞过。

    因为天空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凌云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可似乎又没做过。

    因为任凭他如何回忆，也想不出丝毫细节。

    凌云觉得自己该返航了。

    这海上——有诡！

    ……

    崇云坊市。

    聚宝阁内，凌云慢慢喝着小厮端上的好茶。

    对面，顾胖子看着摆满一桌案的法器喜笑颜开。

    一面细细查看，嘴里一边恭维着凌云。

    他就愿意和凌云这样的人做买卖。

    虽然对方只是个练气修士，却很有大能的风度。

    当然这里说的大能的风度指的是不计较价格。

    似乎这些其他散修视若珍宝的法器，对方随手就能取来似的。

    若是其他散修，即使差上一颗灵石，也定会跟他争得面红耳赤。

    关键是最后还有可能不成交。

    那些散修即使抱着宝贝法器在坊市蹲上月余，也绝不愿意少要一颗灵石。

    当然，这是在讲收购时候的事。

    若是出售，则自然另当别论。

    别说一颗，即使差上半颗灵石，他顾胖子也会让那些散修哪凉快哪待着去。

    算盘珠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

    待全部仔细检查过一遍后，顾胖子给凌云报上一个总体的价格。

    凌云算了一下大差不差，便点头同意。

    反正这些东西都是没本来的。

    他顾胖子应该会赚，但凌云绝不会亏。

    钱货两讫，凌云没有立刻离开。

    打过几次交道后，二人已经有些相熟。

    此时店里不忙，二人便拉起了闲话。

    凌云便问顾胖子道：“顾掌柜，怎么每个来的客人你都会亲自接待吗？”

    他这么问是因为想起第一次来就是顾胖子亲自接待的他。

    那边顾胖子喝了口茶水，笑道：“那不能，店里太忙，再说也有伙计们呢。”

    “也就是像您这样的贵客，我才会亲自接待，也是怕伙计们不懂事，怠慢了您啊。”

    凌云听了也笑道：“顾掌柜您这张嘴可是太会说了，纵使我明知道您是在捧我，我心里也是舒服得紧啊。”

    “不过说真的。”

    “我记得我第一次来贵店就是您接待，并且那时您似乎就笃定我有法器要出售。”

    “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秘诀，方不方便透漏一下给我啊。”

    凌云这么问可不是无的放矢。

    他觉得虽然他是两世为人，但在看人方面还是太缺乏了。

    修士寿元绵长，几十上百岁，甚至几百岁的都有很多。

    随着修为的增长，以后他免不了和那些老怪物打交道。

    提前做一点这方面的功课，若是再碰到王儒那样黑心的家伙，他好提前做些准备。

    顾胖子是买卖人，最善于言谈。

    只要不触碰他经济上的利益，他也是很乐于交往的。

    他给凌云换了热的茶水，笑着说道：“既然云道友想问，我便实说了吧。”

    接着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其实我不是用看的，我是闻的。”

    “不怕云道友笑话，顾某能闻到灵石的气味。”

    “那日云道友一上门，我就知道好买卖来啦。”

    他这话半真半假。

    凌云也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

    二人相视而笑。

    顾胖子忽然画风一转。

    “云道友若真是想学些识人之法，倒也不是全无路径。”

    “哦，还请顾掌柜教我。”凌云听了立刻拱手说到。

    顾胖子见状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

    “云道友可曾听闻过望气之说？”

    “望气？”凌云咀嚼着这两字。

    “倒是也听过一二。”

    “说是不同之人，头顶之上的气各不相同，喜乐悲哀生死善恶亦各有不同。”

    “只是顾掌柜，这气之一说当真是有的吗？”

    顾胖子听了点头道：“当然是有的。”

    “不光人头顶有气，天下万物皆各有气。”

    “只是咱们这等小修法力低微，肉眼凡胎不可见罢了。”

    说着顾胖子把身子凑了过来，低声对着凌云说道：“这不坊间正传着嘛。”

    “有善于望气的大能说咱们北境有宝气冲天，很快就要有宝物现世呢。”

    “哦？”凌云听了惊叹道：

    “我说怎么这次来坊市感觉人多了，原来都是奔着来北境寻宝的啊。”

    “就是如此。”顾胖子洋洋得意的道，似乎很是以掌握这种花边内幕消息为荣。

    “我观云道友不是常人，有大气运，兴许最后那宝贝落到你手也不一定。”

    凌云听了笑道：“顾掌柜您这也太捧我了，即使真有宝贝，又怎会落到咱们这样小修的手里。”

    “只怕那些大能夺宝时稍稍散逸出一丝法力，咱们这些小修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啊，咱们还是躲得远远的吧。”

    顾胖子也就是那么一说，当然不会真的认为对方有机会得宝。

    不过是讨一讨主顾的高兴罢了。

    听了便回道：“云道友说的在理。”

    “咱们这等小修，还是保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