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与混沌有个约定
当你把即将发生的事情想象的非常顺利的时候,它真正发生时往往波折多难;相反的,如果事先就预设好种种可能的障碍和坎坷,这些“障碍和坎坷”反而不太会到来。而这两种矛盾的情况,徐不奇都碰到了
当时除了徐不奇,大家都有实际的事情在忙碌。
卖咸水鸭的妇女只用一刀就把整鸭剖开,再横斩一分为二。她拿住后腿,在鸭腿的边缘斩出均匀的半指宽的肉条,正好剩下手中诱人的鸭腿棒。
再切另一只后腿的时候她切得很慢,她的顾客想要两只后腿,她在想剩下两只前翼是不是不好卖出去。
一个男人拿着个长长的铁钩子从自己的店里走出来,他把钩子勾住门口卷闸门的中心,似乎是要关店下班。
他使了一把力气,卷门卡住了,没能下来。他一手扶着钩子,一边想,自己是不是下班太早了?回家老婆又要唠叨。可他昨天晚上打牌打的很晚,现在困倦得难以忍受,他觉得自己站着就能睡着。
徐不奇有点想丢给他一个红苹果,看看他会不会凌空接住!
这个胡同有大概三人并宽的方砖土路,方砖只铺了路中间人把儿来宽的一条。走路要尽量走在砖上,因为道旁向两侧一直延伸到墙上,都长满了青苔。平时还好,踩到了只是湿滑一些;要是阴雨或潮湿天气,那就要洗裤子了。
刚一进胡同,两侧的墙挺高,有点压抑。可能是当年老王家给自己设置的安全措施。青苔爬墙,爬到半人来高的位置就也就上不去了。胡同前半截只有两户,都是王家。
越往胡同深处走,围墙、院墙就越低矮,门户也就渐渐有了。进到了后一段,路中间的方砖没了,路两边的杂物多了,人气也渐渐起来了。徐不奇家的院子,大概就在这前后两个半截划界的位置。
小男孩的父母是从小的邻居,彼此相识。甚至他和自己父亲、自己的舅舅,都是同一家医院出生的。
徐不奇的奶奶六七十岁的年级,因为身体极好,还在推着雪糕车买雪糕。雪糕箱子用泡沫制成,外裹薄铁皮。有时候她晚上回来,还会剩一些快要化掉的雪糕。她就用碗盛起来,端着喊徐不奇过来吃。
为了多挣些钱,让一次承载的客人更多一些。客车司机在原来过道位置增加了一列可翻折的小座。
小座翻下来、抬起靠背后坐上人,整个过道就被挡住了,坐在车最后的人想要下车,就要叫起一列人起身翻起小坐,然后才能通行。
徐不奇有点想上厕所,但他得忍住。
徐不奇经历过因为乘客下车时间太长,司机丢下乘客把车开走的事。所以他肯定是要忍住的。
这是有古州向邑阳的封闭式高速公路,从时间上看应该是省内的第一条。因为是新开的公路,很多人都不知道,所以这条路上的车几乎没有。
如此空旷的高速公路,在徐不奇的记忆里,几乎难以寻见。徐不奇看着空旷的公路上,自己所乘坐的这辆孤独的客车,
封闭式的高速公路,徐不奇的心情就像陷入了难以言说的奇特境地。他像是在苏联冒险的比克小老鼠,既执着于前途的宝藏,又恐惧可能的危险。
下了高速,徐不奇心情稳定了些。但是新的问题又渐渐浮上了心头。
车开的更慢了,几乎是靠着路肩向前挪动。仿佛油门踏板是深秋的残花,稍稍触碰就要凋落一样,司机的脚绝不在上面停留,用最轻的力量触碰一下就赶紧离开。
徐不奇认定,这趟车是就要失控了。开始的时候这辆依维柯跑得就很奇怪,很少刹车,起步和制动都很迟缓,好像踏板踩不动似的。上了高速以后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就停下了两次。但接连两次的检查似乎都没有什么结果,短途客车以一次更慢一次的速度上了路。
在最后一次长时间停车检查以后。依维柯客车以一种缓慢到不可思议的倔强态度上路了。这种沿着路边,一点一点向前移动的缓慢节奏使得徐不奇焦虑难安。原本两个小时的路程,仅仅在高速公路上就磨蹭了将近三个小时之久,整车人都在抱怨。
有时候等待失误和痛苦的终局到来,比经历结果更令人难受——这样迟缓的失控令人备受折磨。从辅道下来以后,远远的看见了红灯,这辆车就开始了全无动力的诡异滑行,最后力量用尽了再用手刹停住。徐不奇紧张的看着司机遥远的背影,偶尔把目光移开,却发现车上的人奇特的没有什么反应。聊天的声音和抱怨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环绕的,潮湿的涓流。令人烦躁的涓流让他觉得这不是好兆头。他回头问妈妈:“我们没打招呼就过来,爸爸会不会不高兴?”
“他要是有脸色,我们扭头就回家!”
“安安,能听见么?”
安安?谁是安安?徐北星瞪大了眼睛,一个十八九岁的东方长相的女孩,眼神关切的看着他。
看见他睁开了眼睛,女孩举起双手一声欢呼。随即就是纵身一跃,跳到了病床上。
女人黑色的长发一半撩在耳朵后面,一半垂在令人惊异的胸前。娇俏的娃娃脸,与过于傲人的身材极不相符。
徐北星心里一惊,这个骑在他身上的人,他根本不认识。
一个不认识的异性跪在自己的床头,含情脉脉的盯着自己,还有两个人在自己的对面跳大神,这场面出奇的诡异。
徐北星尝试着先调动自己的声带,看看自己能不能讲话。
他清了清嗓子,有声音。
可他把想要问出口一堆问题硬是咽了下去。
在陌生的环境里,还是不要急于发出声音。
所以先别急着说话,这个道理他懂。
可彼此对视也解决不了问题。
徐北星看看四周,的确是自己熟悉的米国西海岸家庭陈设,但是看着有点说不出来的陈旧感——虽然家具是新的,但样式好像是几十年以前的。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忽然,他发现了这不对劲的源头。
“要不要坐起来,你刚才又吐了,”眼前的女人说。
徐北星这才感觉嘴里的确一阵阵的发酸,他想要说好,但他只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