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开门，开门啊！”

    “砰砰砰！”

    被推出地道的柚子扑在紧闭着的门前，快速拍打着地道的门。

    但，无人回应。

    “柚子。”一张宽大厚实的手掌搭在柚子的肩膀。身后的忽神父嗓音低沉说道：

    “算了。”

    “算了，怎么能这样算了？”妻子小菊不忿道：“你为他们付出了这么多，他们竟然这样对你！”

    “不必说了！”神父打断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神父说完，拉着小菊和柚子，看向了礼拜堂中间的位置。

    此时，教堂中被炸药炸飞的那群变异人，其血肉在一阵时间的繁衍重组以后，渐渐聚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只长达四米，高约两米的巨大怪物。

    此时这个怪物还没有聚合成型，神父也不好形容这个怪物的外表究竟是怎么样的。总之十分的扭曲异常，不可名状。

    眼前的怪物似乎在渐渐苏醒，神父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他有一种预感，眼前的怪物可不是一个炸药可以解决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走！”忽神父说着，带着妻子小菊和女儿柚子，肩膀上背着刚才救下的小女孩，从礼拜堂后面走到外面的走廊之中。

    ……

    “你说的那个怪物是怎么回事？”陈不易问道。

    “细胞的生存本性。”忽神父说道，接着目光看向陈不易，眼睛里露出奇怪的表情：“你身为一个变异人，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陈不易摇了摇头：“请赐教。”

    “人类的基本构成单位是细胞，那么细胞的基本构成单位呢？”忽神父开口先提出了一个设问，然后自己说道：

    “是细胞核吗？不是的，细胞核只是细胞的结构之一。就像大脑是人体的器官之一，但并不是人体的基本构成单位。”

    “那么，细胞的基本构成单位是什么呢？”忽神父又继续问道。

    “是能量。”忽神父自己回答。

    “细胞是由一种我们先前未知的，强大的能量构成，创造出来的。我们人类要想获得这样的能量，就要通过每日进食，适当运动，按时睡眠来完成，但是变异人不同，他们只要通过吸食人类的血肉，就可以获得大量的能量。”

    “这种能量，被我们称之为‘生命之源’！”神父说道。

    “‘生命之源’之中，蕴含着大量的，充满创造性的能量。可以让无意识的细胞产生意识，在原本的生命体死亡的情况下，激发出细胞本身的生存意识，他们会不断繁衍，直至形成一个新的生命体。”

    “就是变异人的这一特性，让人类吃尽了苦头。在‘灾变’刚开始一年多的时间里，人类原本以为这群变异人没有什么可怕的，失控的变异人虽然在速度、力量、和持久力上要强于人类，但是面对惑星的高科技武器。其中的力量对比就如像是三岁小孩面对全副武装的大人一样。”

    “如果这群变异人没有这种诡异的特性的话，教所的人只要出动几个坦克团就可以碾压所有变异人了。”

    神父如是说道。

    “生命之源？”陈不易突然心里一动，从身上拿出一把赤红色结晶出来道：“你说的是这个东西吗？”

    神父的心里一跳，这生命之源是一种非常稀缺的能量，并且只有强大的变异人身上才会出现成结晶状的生命之源。

    灾变持续到了现在，中心城的科学部已经学会利用生命之源，并且制造出了许多了不起的东西。

    生命之源可利用的范围之广泛，简直令科学家们瞠目结舌。但同时，由于生命之源的稀缺性，导致每一颗生命之源，都可以价值万金！

    当然，金钱在丰都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现在除了中心城，和一些大一点的，还有能力保持秩序的地方还有金钱流通以外，其他地方的交易方式基本上都是以物易物。

    在粮食急剧稀缺的现在，这样小小一颗的生命之源，足可以交换到上百斤的粮食！

    陈不易手中的生命之源一个个不仅品相极好，而且结晶的大小也很大，一看就是从强大的变异人首领身上取出来的。这样珍贵的东西，却被他以‘把’为单位的抓在手里，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蛮不在乎，就好像手上抓着的是路边的石头一般。

    神父看着陈不易手上的生命之源，眼睛都看直了，过了半天，才缓缓说出了一个：“是……”

    “原来如此。”

    陈不易心有所悟，又将手中的生命之源收了回去，继续听神父的故事。

    忽神父缓了缓神，又抽了一口雪茄继续道。

    ……

    西维娅大教堂是一个很大的建筑。忽神父先前所在的礼拜堂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是用来祈祷礼拜和布道用的。

    礼拜堂的后面还有一条走廊通向教堂的食堂，宿舍这些地方。

    但是这条路并不安全，早在昨天，礼拜堂外面的区域就被变异人攻占了。

    但是比起礼拜堂里此时渐渐成型的巨大怪物，神父宁愿带着妻女到这个地方闯一闯。

    一路上，有惊无险。

    神父的手里拿着一柄长柄斧头，带着小菊和柚子快速而谨慎的通过走廊，进入到宿舍的区域之中。

    他们找了一个没人的房间呆了进去，神父刚刚锁好门窗，身体就突然软了下来，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从刚才到现在，他已经透支太多了。

    他把妻子和女儿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以后，神父心里的那口气一松，整个人顿时疲软了。疲惫，无力，晕眩，痛苦……种种不好的状态出现在神父的身上，此时的他只感觉自己无比的虚弱。

    从他被第一个变异人咬到开始到现在，至少有十五分钟了。

    神父的头越来越重，他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不行！

    神父猛然惊醒。

    不行，我不能待在这里，如果我变成了变异人，那么我的妻子和女儿，还有我救下的那个女孩，都会被我攻击，变成变异人。

    那么我所作出的一切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神父想到这里，强自挣扎着站了起来，推开了堵在门口的衣柜。

    在临别之前，他要和妻子和女儿做最后的告别。

    忽神父想着，目光像房间里看去，搜寻小菊和柚子的身影。

    但是，他看到了——

    小菊和柚子两人倒在血泊之中，浑身无力的抽搐着。被他救下的那个小女孩趴在柚子的身上，贪婪的吸吮着柚子身上的血液。

    或许是感受到了神父的目光，那个小女孩吸吮的动作突然停下，她缓缓抬头，目光看向了神父。

    露出了她那双灰白色的眼瞳。

    “不，不！”忽神父绝望的叫道。

    “嘶，嘶啊！”那小女孩的口出发出了一阵无意义的嘶吼，整个疯狂的朝着忽神父的方向扑了过去。

    “砰！”

    忽神父一拳，就把那个变异人女孩打飞出去。接着，他又像是发了狂一般，变得比变异人还要更疯狂的冲了过去，双手不停的朝着变异人女孩的身上招呼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忽神父双拳不断的打在变异女孩的身上，把变异人女孩打成了一滩马赛克。（意思就是女孩被打到了禁播的程度，所以此处马赛克。）

    在神父愤怒的攻击之下，变异人强悍的再生能力也赶不上神父的破坏力，在神父双拳不断轰击中，变异人女孩的所有细胞被全部破坏，在也无法复生。

    “砰砰砰砰砰！”

    神父的双拳还在不断的击打着地面，他倒在地上，痛苦的呐喊着，眼睛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就在此时，旁边又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响动。

    被女孩咬到的小菊和柚子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们动作迟缓，口中发出一声声无意义的嘶鸣。如新生的婴儿一般。

    她们缓缓抬头，露出了各自的一双，灰白色的眼瞳。

    她们昂着头在空中嗅闻着，房间里血液的气味是如此的浓郁，如同一双无形的手牵动着她们。

    很快，她们顺着血液的气息，找到了忽神父。然后，便突然陷入了疯狂，嘶吼着朝着忽神父扑了上去。

    忽神父安静的躺在地上，一手抱着小菊，一手抱着柚子，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

    神父说到这里，陈不易沉默了。

    他完全可以体会神父当时的感受，因为他自己本人，也有着差不多的经历。

    甚至，比起神父所经历的事情，他所经历的似乎不算什么。

    其实以神父强壮的身体，以及他对于教堂的熟悉程度，他幸存下来的几率反而是最高的。

    他为了给信徒们争取时间，不顾生死的和变异人们血战，那些和他一样勇敢的兄弟们，为了避免自己变成变异人，在身上绑了炸药，和那群变异人们同归于尽。

    要是按照其他末日小说的套路，他们完全可以在末日来临以后，控制整个教堂，霸占这里的女人，然后安排其他男人出去寻找食物。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和外面占据一块块地盘的变异人首领又有什么区别呢？变异人至少还比他们更单纯，变异人只需要进食，不需要交配。

    正是神父还有他那帮弟兄们的牺牲奉献精神才使得他们的人格伟大起来。可是，这样伟大的品格，这样高尚的精神，换来的却是什么呢？

    意难平！

    陈不易默默的握紧拳头。

    而神父则似乎沉浸在了过去的回忆之中，抽着雪茄，也沉默了。

    “那你后悔吗？”陈不易问道。

    “后悔什么？”神父问。

    “后悔当初的这个决定，你为了那些信徒，结果小菊和柚子变成了这样。”陈不易道。

    “我当然后悔了！”神父断然道：

    “可是，如果时光倒转回过去，我多半还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吧。”

    “唯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为什么她要把小菊和柚子从地道里推出去，她们是无辜的啊！”

    “就算是我变成变异人都没有关系，我本来就被咬了，可是我那么拼命的战斗，为了是什么？就是为了不让她们也变成变异人啊！可是她却……”

    神父说道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了。

    “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陈不易沉默片刻，缓缓道。

    神父又抽了几口雪茄，为了讲述这段漫长的故事，他手上的雪茄机会已经被抽完了。

    而这段故事，也已经进入了尾声。

    ……

    已经成为变异人的小菊和柚子扑在神父的身上，贪婪的吸吮着神父身上的血液。

    而神父躺在地上，他闭上了眼，一手抱着小菊，一手抱着柚子，脑海中浮现了末日之前的画面。

    他们一家在一望无垠的碧绿草坪上野营，自己躺在如毛毯一般柔软的草地上，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妻子小菊突然趴在自己的胸膛之上，然后女儿柚子也不甘示弱的趴在自己另一边的胸膛……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没有末日，没有变异人，一切回到最初的原点，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

    一觉醒来，妻子和女儿躺在自己的身边，身下还是柔软的草地，头顶还是蔚然的天空。

    那该有多好啊！

    好想，好想……

    回到过去。

    神父的意识渐渐模糊，慢慢陷入了昏迷之中。

    恍惚间，神父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之中，而神父正处在这黑暗的正中央。头上，脚下，四周，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道银光突然在他的面前亮起，他看到了一个浑身由银白色光芒构成的女人。

    这个女人他在熟悉不过了，她的长相和教堂里供奉着的银后西维娅一模一样。银后的形象，早已深深的刻在了神父的记忆之中。

    “银后！”神父扑通一声跪下，激动的说道：“您终于出现了，您的信徒正生活在苦难之中，快救救您的子民吧！”

    对面的女人双手捧起，手中银白色的光华大放，如同鞠起一捧水一般，鞠起了一捧银白色的光芒。

    一块银白色的怀表在这片光华之中成型。

    对面的女人将这块银白色的怀表送给了神父。

    神父接过怀表，打开一看，发现这块怀表十分特殊——这上面的时间，是倒着走的。

    就在神父疑惑间，手上的怀表如同流水一般的沁入神父的身体之中，神父抬头一看，面前那位浑身泛着银白色光芒的女神也消失不见了。

    神父猛然睁开眼睛，周围的黑暗褪去，他又回到了原先所在的房间之中。

    他的眼睛由黑色变成了奇异的金黄之色，此刻，他眼中的金黄眼瞳变得透亮，一个个玄奥的字符在他的眼瞳之中闪过。

    周围的一切仿佛时光倒流一般的向后退去，陈旧的家具变得焕然如新，他浑身满是伤口的身体也变得完好如初。

    除了……已经变成变异人的妻子和女儿，再也没有办法变回去了。

    ……

    “怎么会这样？”陈不易不忿的问道，神父的经历在很多方面和他都十分相似。他也因此对于神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如果你身上真有一种可以让时光倒流的魔法的话，应该可以把她们变回去啊！”陈不易道。

    “嘿！你知道吗？是西维娅那个婊子在戏弄我呢！”神父苦笑道：“她先给我一个可以改变过去的希望，好让我在这希望之中体会一次次的绝望！”

    “如果她真的想帮我，我情愿不要这样的能力，只要把我的小菊和柚子还回来就可以了。”神父道。

    陈不易无言以对，一方面他对于神父亵渎神灵的话语感到非常的刺耳，但是听完了神父的遭遇之后，陈不易实在是没有办法去说他。

    也没有这个资格。

    能让笃信了银后二十多年的神父变成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并且说出这样亵渎神灵的话来。可以想象，神父在这三年的时间里经历了怎样的绝望。

    然后陈不易又突然想到，先前他遇见炼狱的时候，那位巡游者的队长似乎也有说过类似的经历。

    并且，炼狱，张梅，他们都有一双和神父一模一样的金黄色眼瞳。

    “所以说，你也是‘神眷者’？”陈不易问道。

    “放屁！”神父大声骂道：“哪里来的神灵？那不过是我生命走向尽头是看到的幻象罢了！‘回光返照’！这个词你听说过吗？”

    神父极力否认，他不接受有神灵的存在，因此也不认同自己的能力来自于神灵。

    “你知道吗？被变异人咬过之后，并不一定都会变成变异人。”

    神父突然说道：

    “有极小数的一部分人会因为自身基因的特殊，和变异人身上携带的基因病毒产生反应，从而进化成一个比人类更强大的物种，获得难以想象的超凡能力。”

    “教所的那般家伙们鼓吹这一切都是神的恩赐，因此把那些被变异人咬过之后，觉醒出特殊异能的人称之为‘神眷者’。”

    “但是，这一切都不过是一种基因的变异罢了。在我们的地下世界，这样的人全部都被称之为……”

    “觉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