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春心付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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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菩离和沧浪

    阿木尔带着傅海棠在镇上集市逛到太阳西斜,就去林场的招待所登记了房间。

    傅海棠觉得这家招待所,想小说里描写的古代的客栈,四周被一人高的院墙围着,三排平房,大概总共二十几个房间,一排面南背北,两排为东西厢房,南面是马厩,马厩前面院子里有几辆卸了马的空马车。

    “阿木尔大叔,怎么只有一间房,那您晚上睡哪?”

    “我去巴图那里,老哥俩儿喝几杯,顺便再看看他活儿做得怎么样了,我把马放在这里,这里安全!”

    招待虽然住的人不多,有来探亲的牛郎织女,有带着闺女来相对象的一对中年夫妻,也有来进山货的买卖人,还有一位来采风的青年画家。黄昏时有人在院子里搭了张桌子,保安大叔在院子里架起了篝火,众人凑钱在晚集上买了半只羊,两坛酒,保安大叔轻车熟路地把羊收拾干净架在了篝火上,大家又各自从房间里拿出一些吃食摆在桌子上,拼了一桌荤素搭配别有风味的宴席。

    傅海棠刚到没赶上凑份子,手上只有逛市集的时候买了一斤多酱牛肉,和半包煮花生,大家伙邀她同席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指梳鬓角的小动作被那位青年画家看在眼里。

    他到了碗酒地给傅海棠,“能喝酒吗?”

    傅海棠走到画家身边接过酒碗坐下,顺手把手里的牛肉递了过去。

    画家打开,捡了一块放在嘴里“嗯,嗯,这个好吃。”说着他把牛肉放在桌上,举起手里的酒碗说“萍水相逢的情谊因美酒而香甜,希望大家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美酒相伴,都有情谊相随!”

    画家的话一长就能明显地听出普通话很生硬,惹得来相亲的小姑娘抿嘴直乐。

    “我叫桑加,哈萨克族。”画家见傅海棠好奇地看着他,便主动打招呼。

    “傅海棠”傅海棠说“师傅的傅,海棠花的海棠。”

    “海棠,嗯”桑加略微沉吟说“好美,也好伤心的名字。”

    “伤心?”傅海棠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自己的名字有伤心的含义。

    “海棠花,是相思花,又叫断肠草,相思断肠,你说伤心不伤心?”

    傅海棠被这话噎的胸口痛,半天没言语,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原来冥冥中早已驻地她与相思结缘,只希望不要真的走到断肠这一步才好。

    买卖人圆滑,见傅海棠似乎不开心就打圆场说“名字就是个代号而已,姑娘家的好听就行,哪有那么多说法,我小名叫狗蛋儿,难道真是狗的蛋不成?”

    “是呀,我们小的时候为了好养,哪个没有个贱名,我叫什么来着?”穿着白汗衫的老头磕着大烟枪问自己的老伴儿。

    “你叫二傻子!”老伴儿劈手去抢老头手里的烟枪“总咳嗽,你还抽!”

    众人在欢笑中开始回忆童年时遇到的各种有意思的名字。

    傅海棠抬头对上桑加抱歉的目光“我没想那事,就是走神儿,再说就算我在意,也得回家问我老爸说理去,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对了,我小舅舅的同事也是哈萨克族,你们民族东迁了吗?怎么这么轻易就让我遇到了两位!”傅海棠为了转移话题,没话找话地提到艾擦则尔。“不过你的汉语可比他讲得好多了!”

    “哦?”桑加挑了挑眉毛“你小舅舅的同事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

    “和你差不多大,叫艾察则尔。”

    “艾察则尔,艾察则尔”桑加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后面嘀嘀咕咕的话都是本族语,傅海棠一句也没听懂,但从桑加相互紧握着却仍然无法止住颤动的手,和太阳穴鼓起的青筋,可以看出他很激动。

    “认识的人?”傅海棠想,可别给艾察则尔招惹什么仇人,不过看画家的样子也不想坏人,难道是艾察则尔的亲人?

    “我有位失散了很久的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一直在找他。”桑加看着傅海棠,这硬汉模样的人,眼中居然有泪“分开前,我们吵了一架,我对他吼‘你就是艾察则尔,我生命中的魔鬼’”

    “我们族人,没有父母会愿意给孩子取名叫艾察则尔……”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会是你吗?阿勒。”

    “我,”他抬起头颇有期望地看着傅海棠,缓缓撸起袖子,露出上臂,指着上臂的刺青问“你见过他的刺青吗?是狼头吗?在这里?”他用颤抖的手指着自己的脊背。

    事关小舅舅舒锦川,傅海棠犹豫着没有说真话“我不知道。”

    “请等等”桑加站起来时磕到了桌角,声音很大,桌子上的食物就如同被惊吓到一样跳了起来,傅海棠抽了口凉气,都为他感到痛,可他竟如失了痛神经一样浑然不觉。

    “你看看”他在屋内拿了一个本子,捧在傅海棠跟前急切地“看看”

    傅海棠翻开本子时,听桑加在边上似陈述,又似自语,“以前他让我画,我没给他画过,这都是我记忆里他的样子,也是我希望的样子,可是我终究不知道现在他什么样了”

    本子上的少年在每页的画纸上成长,由稚嫩到青涩,再沉淀到内敛,静默;褐色的头发由过耳到垂肩,再到及腰。但眼神始终带着星辉,似乎无论多少沉积的岁月都没有办法在上面扬上尘埃,就如傅海棠第一次晚霞中见到艾察则尔,在他眼中看到的一样。

    这一夜傅海棠因为桑加的那本画册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答应桑加带他去见艾察则尔对不对,她脑子里想象着种种可能,艾察则尔离开或留下,哪种才是对她小舅舅最好的结局。

    烦躁得睡不着,她索性翻上屋顶,望着皓月星空,天马行空地给脑子里想起的人编爱情故事,尤二的,武丹阳的,元肆的,小春的,小春的故事刚开了个头,就被烦躁的响鼻声音打断,其实她的心思比那只大棕马还烦,就索性坐起来想看看大棕马大半夜不休息又是作得哪门妖。

    “我靠,你干什么的?”傅海棠见到大棕马已经不情不愿地给人拉出了马厩,适应了夜视的傅海棠借着月光看清楚拉马的人正是白天那个羊毛卷儿“葛羊毛,你个偷马贼!”

    葛森立等到夜深人静才摸进来偷马,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儿,没想到屋顶上居然还有个夜游神。

    他见傅海棠还在屋顶还有段距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翻身上马,偷不成,索性抢,料他二叔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来人呀,有人偷马!”傅海棠嗷唠一嗓子响彻夜空,大棕马惊得倒蹄,屁股差点没坐地上,任葛森立怎么踢就是不肯走。

    傅海棠手边儿没家伙,矮身揭了两块瓦,瓦片带着风声咂向葛森立,葛森立勉强躲过了一块,被第二块实实在在地砸下了马背。

    行迹暴漏他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对着傅海棠叫嚣“你个小丫头骗子,给我下来!”

    话音未落,收发室的门哐当就被人自里面大力推开,五大三的保安提着根棒子粗着嗓子喊“哪个王八蛋,敢在场里的招待所偷东西,腿痒痒了是吧!来,老子给你敲敲!”

    葛森立一见情况不好,就想逃,可门口被人堵死了,狗急跳墙,他也顾不得墙头上砌的玻璃碴子,直接翻了过去。人跑出去一段距离见没人来追,才停下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玻璃碴子划成条的衬衫,和臂腹上的伤痕,他狠狠地淬了一口,眼光变得阴沉乖戾,像窥视着猎物的豺狗。

    第二天早上,傅海棠兴高采烈地和阿木尔说起了葛森立来偷马的事儿,阿木尔笑呵呵地听着,心里却因为知道他那个流氓侄子是怎么样的混账东西,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吃过早饭,阿木尔就以要变天了为理由,催着傅海棠取了门板快些上路。

    傅海棠看着蓝天白云怎么也看不出来,天会变成怎么样。

    “天上的苍鹰经历过闪电才会抓住风的尾巴,没湿过绒毛的小鸡怎么知道风雨是什么?”桑加把行李扔上马车的时候遭到了傅海棠的一记白眼。

    “请你喝”桑加笑着扔给傅海棠一只酒囊“上房揭瓦的小格格!”

    被一酒囊的马奶酒收买了的傅海棠,并没有注意到一边驾车,一边神情严肃,会偶尔回头张望的阿木尔。可阿木尔的不安却被桑加看在眼里。

    “阿木尔大叔”桑加坐到阿木尔身边,递了另外一只酒囊给他“美酒要和朋友分享会更加醇香留长,烦恼要和朋友分担才会早日消散”

    阿木尔看着他叹了口气说“家里有只贪婪成性的豺狼,我怕他昨晚的事儿,还没有完。”

    “别担心,我有朋友相助,帮你驱散恶狼!”说着桑加根变戏法似地取出一截样子奇怪的短木头,一边拇指粗细,一边要细很多。桑加把细的一头含在嘴里,对着傅海棠眨了眨眼说“看着!”

    原来那节短木头是哨子,吹响时发出的啾声,声音并不特别地尖锐,却有利箭划开长空的气势。声音响过,片刻沉寂,忽然一面的山林惊起一片飞鸟,两声更有气势的声音、回应而来。

    “来了!”桑加在包裹中取出一只牛皮臂覆带在右臂上,然后指着和太阳在一个方向的天空说。

    傅海棠眯着眼睛避开刺目的阳光,在空中找到了一个黑点,黑点儿越来越近,变成两个,当黑点近到肉眼可识时,又是两声尖锐的长鸣,把大棕马惊得顿足,在原地不安地捣着蹄。

    这时傅海棠才看清这是两只翼展有将近两米的通体黑色,白喙的雕。

    “来!”跳下马车,桑加振臂,略小翅尖又几根白羽的一只俯冲下来稳稳地落在他的臂覆上,黑雕的重量压得桑加手臂一沉。另外一只则仍鸣叫着在头顶徘徊不落。

    傅海棠看着觉得神奇,小的时候听姥姥讲旧时本族的少年武术御马熬鹰,少年时也跟着小舅舅去寻过海东青。

    本以为那是一个遥远的,本族人的少年英雄梦,不想今日居然在一个外族人身上看到了只能在书中读到的金甲银裘,雄鹰展翅。一时间,傅海棠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在现在还是在被遗忘的那些亘古岁月里。

    桑加,抚着黑雕的头说喝了一声,手臂用力向天空挥去,黑雕借力振翅扶摇直上,与在盘旋的那只汇合,又一同在空中转了数圈,忽然想前方不远处环山路的转角处俯冲而下,又攀升而上,伴着长鸣反反复复几次。

    “那里有人”桑加对阿木尔说。

    此时阿木尔一行已经远离城镇,一条山路见不到其他行人,路的一边是水流湍急近百米宽的黑水河,另外一边是密林。

    这时在前面林子里闪出的七八个人,手里,肩上都带着家伙,有几个居然挎着杀伤力很大的猎枪,意图就很明显了。

    “葛森立,你想干什么!”阿木尔对着挡在前面的一群人喊着。

    傅海棠一眼便认出了领头的卷毛羊是葛森立。

    “干什么?问您讨些医保费!”葛森立明明就是个土匪,却非要把话说得漂亮,他指着自己缠着纱布的小腹和手臂。

    “好,钱给你,你让开!”阿木尔知道今天这事儿过不去了,怕连累傅海棠和桑加,索性是钱可以解决的事儿,也不和葛森立啰嗦,在怀里掏出钱袋子,扔了过去。

    葛森立接了钱袋子打开看了一下,脸上的贪婪越发明显“这点钱,您早拿出来也就算了,可现在…”他拉长了尾音,挑着一侧的眉头说“不够!”

    站在葛森立身边的一名身材略微魁梧的中年人,不耐烦地和葛森立说“别啰嗦,把人和马都留下。马归你,人归我!”

    葛森立点点头,转身对阿木尔说“你怎么也是我二叔,我就不把你怎么样,马车留下来。”他又指着傅海棠说“舒锦川的外甥女,疤爷要。”

    他又转头对着桑加说“外乡人,别趟我们族人的浑水,赶紧走!”

    刀疤是偷猎被抓进去的,眼角的疤是在监狱里和欺负他的人拼命留下来的。当年带他一起偷猎的哥哥和叔叔那次都没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逃出监狱后,在边境上走私运货混迹了几年,等在道上根基站稳了,回老家时,爹娘没了,家也没了,这仇自然要记在当年对他们穷追不放的舒锦川头上。

    本想着带着兄弟摸到村里直接找舒锦川,赶巧遇到葛森立在镇上结帮拉伙要打劫,别人知道有舒锦川的人都不敢参与,他到是急需傅海棠这个诱饵引舒锦川出来。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一个穷凶极恶图财,一个不择手段报仇。

    桑加冷眼看着这一群人没动,两只雕依然在空中盘旋。

    刀疤也是恩怨分明的人,只一心要报仇,没有要外人命的想法,他抬头看了看盘旋在上空的黑雕,知道这是人养的,又看到桑加带着臂覆。抬手就对着空中盘旋着的黑雕开了一枪,枪声在山谷内引起巨大的回响,惊起一片黑压压的飞鸟,子弹划过白翼黑雕的翅尖,振下两片羽毛。白翼黑雕惊得拔向高空,大的那只附身直下,黑缎一样的脊背在空中划出金属的光泽。

    刀疤看着黑雕俯冲过来的轨迹,抓着枪杆,侧身躲过黑雕的攻击,挥着枪托砸向黑雕,黑雕一袭不成振翅再次拔向高空,跟在刀疤旁边的几个人纷纷拿下肩上的猎枪,举枪就要射杀黑雕。

    “等等!”桑加动容地挡在拿枪人人的身前,伸手把举起的枪杆打乱。

    刀疤和少年时的模样有很大的区别,但当年那件事儿闹出过人命,让人有太深的记忆,阿木尔还记得那个被抓起来的少年叫嚣的嘶吼和眼中的仇恨。他知道这已经不是钱能解决的事,他靠近傅海棠低声“这些人是来找你纳可寻仇的,找机会快跑,往镇里跑,到派出所叫人过来!”

    傅海棠自小打架斗殴,但都是在文明层面的,理法可控的情况,如此不要命的真枪实弹,她哪里见过,恐惧此时完全阻碍了脑子的思考,但她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舒锦绣有事,不能让小舅舅有事。

    五哥说过打不过就跑,可她如果跑去镇里再回来,这些人怕是早就进了村子,没有防备的小舅舅能不能应对这些人。傅海棠顾不得再多想,得尽快通知小舅舅。

    她一头钻进林子里时,完全没想到在偷猎人的眼里,她远比上老虎快,也没有梅花鹿灵活,如果不是刀疤要抓她做诱饵,她哪里能躲得过密密麻麻的子弹。傅海棠慌不择路地跑着,误打误撞地穿上山区运木头的栈道,她不知道这条栈道通向哪里,只记得舒锦川来镇上接她时,回程走的就是一段栈道。她沿着栈道疾驰,没有了掩护,一颗子弹在她脚边炸开始,她本能地选择向前趴,人扑到地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很多年以后,傅海棠想起来都觉得不真实,有自己的臆想在里面。她记得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儿的嘶鸣声,犬吠声,枪声,飞鹰在长空的鸣叫声。傅海棠在繁杂的声音中恍惚地仿佛做了个长梦。

    梦醒来时,傅海棠看到那一帮匪徒,躺的躺,跪的跪,桑加和阿木尔用绳子捆着人,艾察则尔山神一样地骑在黑马的背上,手里拿着猎枪,一只银灰色的大狗立在马前,拉长着脸,灰色的瞳孔阴森森地盯着地上的人。

    “醒了?痛吗?”

    傅海棠意躺在舒锦川的怀里,下意识地摸了摸头,触动头上裹着的绷带,才把超长的反射弧拉回来。

    “嘶….疼!”她撒娇似地在小舅舅怀里拱了拱。

    “行了,别装了!”舒锦川宠溺地把傅海棠拉起来,扶到边上的白马上,然后自己翻身上马。

    他行至艾察则尔边上停下来。

    “那人逃了,额云还在村里,我不放心,这里你来处理。”

    “阿勒!”舒锦川似乎还有话要说,却被桑加打断了。

    “沧浪!”事情发展的太快,傅海棠还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就见桑加已经被那只叫沧浪的大狗扑在地上。

    艾察则尔喊了一声后已经翻身下马。

    头顶突然有两道黑影极速而下,直扑向沧浪。

    舒锦川的马鞭在沧浪想要躲避前已经出手,护在艾察则尔和沧浪的头顶上方。

    两只黑雕盘旋躲让,再次拔高入空,准备第二次攻击。突然林子后面传来一声更锐利的鹰鸣。一个白影刺入更高的天空,转而一个急转,直奔两只黑雕,一只黑雕躲闪不及,被白色的大鸟踩在脊背上,抓扯下一片黑羽。

    “川!”艾察则尔急呼“桑加”

    舒锦川收了马鞭,自颈中拉出一只碧绿的短哨。

    同时桑加也狼狈地在沧浪跑开后,翻身坐在地上,吹了自己的鹰哨。

    空中如泼妇打架互相拔着头发的三只大鸟,各自寻着哨声,落在了两边的大树上。

    两只黑雕,并肩落在较粗的树干上,互相修理着羽毛。

    白色的大鸟则如轻功高手一样停在较高的摇曳着的树枝尽头,骄傲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傅海棠觉得自己这些天就不是生活在现实社会里,眼前所发生的事都是自己根据看过的画本自在脑中杜撰出来的。

    草原上的黑雕,传说中的海东青,摇着大尾巴的狼狗,千里寻友的异族,还有前来寻仇的亡命之徒。

    “小舅舅”她摸着跳着疼的后脑,确认着不是自己在海彦宿舍里看着射雕做的梦。

    “没事”舒锦川收回视线,看了一下傅海棠的伤,又与艾察则尔说“事情处理完,你……”

    艾察则尔则尔伸手拉起坐在地上的桑加。

    转头看舒锦川,目光坚定而坦然“我晚回。”

    这时小的那只白翼黑雕落在桑加的臂上,侧头看着艾察则尔,大的那只在头顶盘旋似乎要在艾察则尔身上找落脚点。苍松上的海东青,歪着脑袋蔑视着在空中拍打翅膀的黑雕,发出一声挑战似的鸣叫。

    舒锦川轻轻磕了磕马腹,说了声“走吧”。

    白马缓步而行,略过的林子里传来很微妙的声音,白马轻轻晃了晃马鬃,顺着白马侧面的方向傅海棠看到那只灰色的身影在林中默默地前行,她探身转头看着身后越来越远艾擦则尔的背影,早就觉得桑加和艾擦则尔的关系微妙,即为她小舅舅操着心,有为舒老师担着心,两心眷眷,不得取舍,可怜这个自己还是满身官司的人。

    傅海棠转头,探出身子看越来越远艾车则尔的背影,“那人叫桑加,是来寻尔察则尔的,艾察他会和桑加走吗?”

    舒锦川伸出五只扣在傅海棠的头顶,把她的头拧回来“坐好了”。

    又踢了踢马腹,催着白马加快了脚步。

    林中的灰色身影似乎感应到了,同时加快了步伐,始终保持在前侧方疾行。

    片刻的沉静后傅海棠听着头顶传来舒锦川缓慢而沉稳的声音。

    “他的沧浪在这里,我的菩离在他那里,他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