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好似星星下降
发抖,发抖。
待到魔法效果消失,冰块也缓慢解冻,赤红腿上,浑身湿透的露比包在毛巾中。从毛巾中露出来的黄色鸟喙微微颤抖着,赤红能感觉到毛巾中的露比抖个不停。
他在心中估计着,这幅模样,短时间缓不过来了。
散发着热量的双手轻轻包裹住露比,替它驱散寒冷。
众人围绕坐在一张茶桌周围,齐刷刷看向赤红。
“团长的因工伤提前退场,今天的会议就由我这个监护人来主持。”
白突然高举右手,带动轻佻的长马尾跳动了一下,她大声的喊到,“代理团长,提问!”
“好的,白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请问赤红老师,今天要讨论什么事项!”
“问得好,今天我们果园集结,主要是为了一件事,庆祝新人们加入!考虑到离开学时间不远,再进行一次三天两夜的集体露营有些困难,今天就简单点在王城内庆祝吧,大家意向如何?”
西风在一旁点了点头,赞同到,“确实应该庆祝一下。”
白兴奋地大喊到,“好耶!好吃的!”
梓也大喊到,“好耶,好吃的!”
“地点我都选好了,是一间很受学生们欢迎的餐厅。”
桌面下传来了露比颤颤巍巍的声音,“把学生会长也叫上,因为日程冲突她没能和我们一起去露营。”
赤红揉着毛巾,说到,“这还用师傅你提醒,我早就提前通知过加拉克斯汀会长,她忙完工作就会和我们在学院门口汇合。”
西风附和,“我们奔赴战场时,果园受到了会长不少照顾,确实该把她叫上。”
白又大喊,“好耶!把会长也叫上!”
梓在一旁附和到,“好哎!把会长也叫上!等等,要把她也叫上吗!?”
“呼呼呼,阿梓这次可跑不掉了!”
“我能不去聚餐吗!”
“你也是新人,不许逃跑。”
“不妙了......”
看出梓脸上逐渐浮现出的恐惧,莲好奇地向西风闻到,“西风前辈,这位会长做过什么让梓害怕的事吗?”
“嗯,学生会长她的爱好比较奇怪,她对特殊的事物情有独钟。至于梓那个辫子,可是正中她的靶心,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差点把梓的辫子剪掉。怎么说呢,她对那个辫子的执着程度有点让人害.......”
“真的吗?”莲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但好像能理解那位会长的想法.......”
西格莉德也在心里默默赞同,“我懂。”
西风笑道,“是吧,果然会有抓一下试试的冲动吧。我之前试过,明明只是一株普通的辫子,握住那一瞬间却像受到了治愈一般,心情仿佛都变好了!”
“嗯......感觉确实会有这种功效。”
“相信我,有机会一定要试试。”
林紫阳坐在对面默默不语,在心里计量:找个机会一定要试试。
于是,梓抓住了自己的辫子缩在一边,满脸惊恐,“你们都在讨论什么危险的话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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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红忙着给露比擦干身子的时候,西格莉德凑了过来,问道,“赤红前辈,团长它真的会主持会议吗?”
赤红笑着回应,“当然不会,就算它平时不被冻着,也都是我在主持会议。”
“哎?当团长的真是清闲啊。”
赤红笑了笑,“是挺清闲的,你说是吧,甩手掌柜。”
露在外面的黄色鸟喙张合,“你总不能要求一只鸟来扛起果园的大梁吧。”
“你还好意思说......”赤红来回揉搓的双手加大了力量,毛巾中露比逐渐发出了有趣的声音,“轻点,徒弟,额呃,轻点,呃呃呃呃......”
赤红装作咬牙切齿,“成天闲逛,事情全交给我们做,你这个团长当的真便宜。
“轻点,逆徒,轻点,呃呃呃额额......”
“好,烘干的差不多了。”赤红一把抽走毛巾,露出了浑身暖烘烘,有些蓬松过头的黑色小鸟。
露比抖动羽毛做了个舒展动作,飞起大喊,“满血复活!”
西格莉德笑着附和,“哦,变得圆滚滚了!”
见露比又能活蹦乱跳,露端来了姜汤,“这是小鸟要的姜汤。”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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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里众人闹腾着,露露默默地喝茶,一言不发,嘴角轻轻扬起。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打断了情绪高涨的众人,“离饭点还有些时间,这段等待的时间,我们来分配一下果园以后的工作如何。”
“对了,这是必要事项。今年可不能再拜托学生会帮忙了。这么大一片果园,单靠我们几个实在有些照顾不过来。”
露露微笑着,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大家的加入很及时。”
露比站着桌上,梳理着羽毛,插嘴到,“那群闹腾的家伙,留下这么大片果园。要是今年没有新人加入,靠我们几个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双手高举做出的庆祝姿势,大声欢呼,“好哎!终于不用一个人打理那些苹果树了!——对了,把梓分配到早上,不能让他老睡懒觉!”
“什么!白姐你好恶毒!!”
.......
分配工作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每个人分到的工作都是很窸窣平常的活,体量也不大。
即使内容和照顾农作物有些许区别,但对农村出生的莲来说也算得上轻车熟路。西格莉德和林紫阳对这些则是一窍不通,之后可能需要前辈的指导。
至于梓,赤红贴心地将他的工作都安排在了午后。这件事遭到了某人的强烈抗议,抗议无果后,白嚷嚷着早晨要去男生宿舍楼下骚扰梓和莲他们。
(不久之后,由于叫醒服务动静过大,牵扯受害者过多,白这个名字被列入了男生宿舍禁入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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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中,太阳渐渐高升,时间来到了中午。
众人离开了果园,前往餐馆。学院门口,他们见到了提前在此等候的学生会长。
站在门口的少女,穿着学院风格蓝白相间的私服,淡紫色的长发披在肩后,侧边的头发扎成了一只小巧可爱的侧马尾。不时有经过的学生向她打招呼,她都笑着回应。
她安静地驻足,那绚烂的暗金色双眼用余光捕捉到果园的众人后,她转过身来莞尔一笑,眯起的双眼如月牙般好看。
迎着众人走来,她微笑着打起招呼,“别来无恙,果园的各位。”
赤红回应,“让你久等了,会长。”
视线跳过熟悉的几人,少女看向队伍后方,是几位生面孔,她脸上笑容很甜,说,“这几位后辈就是果园的新人吗,哎呀,真可爱。”
莲等人一同向她问好,齐刷刷的“会长好”似乎正中她的靶心。
“嘴真甜,姐姐请你们吃糖果!”说罢,加拉克斯汀便从手提包中取出糖果分给四人。
“唉?”伸手接住包装精美的糖果,莲想起了村子里住在隔壁的的老奶奶,她也爱分给兄弟二人糖果。那些糖果的包装虽不如手中糖果精美,但也酸酸甜甜的,他很喜欢那种味道。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白突然大喊,“阿梓你躲在这儿干什么!”
“哎呀!”,加拉克斯汀的眼神如老鹰一般犀利起来,在人群中搜寻起某个人的身影,随后,她捕捉到了西风的身后那只黑色辫子。
“我亲爱的梓,你躲着姐姐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咦!”,缩在赤红身后的梓猛的一颤,少年闭着眼睛,声音颤抖,“白姐,我恨你!”
“阿梓你在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清啦!”
加拉克斯汀抿嘴一笑,“既然梓不想搭理我,我也必要自讨没趣,还是出发吧——”
“呼......”听到这句话,梓松了口气,抬头,睁眼,随后看见了那双纯粹深邃的暗金色双眼。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加拉克斯汀仿佛瞬移一般来到了梓的跟前,居高临下,暗金色双眼注视着他,“好久不见,梓,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什么时候过去的!”莲在心里惊呼。
压迫感,那仿佛被天敌盯上,来自内心深处的恶寒。这个留着小辫子的少年险些被吓得呼吸骤停,好一阵,他才支支吾吾地回答到,“会长,你好呀......也,也就几天没见......”
“你在刻意躲我对吧,真让人伤心。”
“哪有的事,会长您误会了.....”
“这可说不准,毕竟怎么蹲点都抓不住你——”,
“你是跟踪狂吗!啊不,会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加拉克斯汀神色依旧,伸出双手,缓缓捧起了梓的脸庞。暗金色双眼不断靠近,直到距梓的双眼不过几厘米,让梓错开的视线再没地方逃离。
她说到,“我亲爱的梓,你明明知道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无时无刻不想把这捧黑发据为己有,却还是躲着我......”
梓的眼睛下意识地闭了起来,毫无反抗之力,他的声音微弱的像只雏鸡,“会长,太近了......”
加拉克斯汀的话语有如甜蜜的剧毒,催促起来,“交予我吧,阿梓,把这捧美丽的黑发给我吧。我愿意用任何东西和你换,即使——代价是我本人也行。”
西格莉德在一旁小声惊叹,“吼,这么刺激!”
“西格莉德,嘘!”,露比和西风都用力比划着,示意她不要说话,安静看戏。
莲心想:好强的压迫感,这位学生会长深不见底.......
白在旁边自言自语,“这个气氛,凑上去肯定会被干掉的。”
“不会被干掉的哦。”说完,少女意识到那双暗金色眼睛意味深长地瞟一眼自己后,她被吓得不敢再出声。
小花回味着那个尖锐的眼神,在心中确信——不会被干掉......这可说不准。
感受着鼻息吹拂到自己脸上,梓的脸颊泛红,思绪混乱。终于鼓足勇气蹦出一点力气,推开了加拉克斯汀,“不行!!会长,我还不想剪掉它!”
说出这句话,露比立即在一边小声庆祝,“好样的,梓这一次也把辫子保住了!”
西风点了点头,“意外的能做到啊,梓。”
如自己意料之中,加拉克斯汀暗金色双眼中有着些许遗憾,“真可惜,这次也没能成功。”
梓大声反抗,“不会成功的!”
仿佛做出通牒一般,加拉克斯汀意味深长地微笑着,“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会得到它的。”
“这么充满信心反而让人觉得可怕......”
“被我缠上是一件可怕的事吗?真让人伤心。”
面对这副场面,西格莉德虽不敢做声,还是在内心嘀咕:梓和会长,这对大概能磕!
白却脱口而出,“这对绝对能磕唉!”
西风点头附和,“我也觉得。”
“你们够了!”
“真会说话,吃糖果!”
加拉克斯汀再次掏出糖果分给众人,这次连一言未发的露都有份。
.......
一阵闹腾之后,果园一行人与学生会长一同去到餐馆,品尝了丰盛的菜肴。
在夜晚到来前,众人一齐回到了学院,简单告别,各自回到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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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男生宿舍中,熄灯前的时间。
莲坐在书桌前,借着魔导灯具的光线,他翻阅着提前拿到手的课程用书。
梓此时头发散开躺着床上,头枕在双手上,他百无聊赖地哼着歌,“哼,哼,哼~”
简单地翻阅几页后,莲发现书上的大部分内容他都看不懂,索性合上书本,转过身面向梓。
他问到,“梓,我一直有个疑问,早晨分配果园工作的时候我就想问了,果园的成员只有我们几位吗?”
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梓正随意的用手指梳理着头发,但看起来不太顺利,发尖处似乎有些打结,扯起来有些疼。稍微用力扯散打结的发尖,梓疼得轻轻咂嘴。
他扭过头来,回答到,“只有我们几位,如果今年没有一年级新生加入,果园就只有四人。”
“我没有嫌果园冷清的意思,但簇月这样有名的队伍,我以为会更加——热闹。”
“拜战争所赐,让果园有了如今模样。”
“唉?......果园怎么会和战争扯上关系。”
“字面意思,战争让果园死伤惨重,白姐加入的时候,果园还有十三位成员,短短一年就死的只剩四人。”
“距离前线如此遥远的果园怎么会被牵扯进魔王战争中......”
“是啊,学生上前线这样的荒唐事,确确实实地发生了啊。远离安全的学院,去往战争前线,去往那个残酷的送葬场。”
“不对,梓!学生在前线战死,这是不该允许出现在学校吧......”若真如此,这个学院让人失望。
“莲,有一点你想错了,并不是只有果园出现伤亡,更不只是果园的成员去了战场。而是学院里的小队大都如此。去年,除去刚入学尚且稚嫩的一年级生,半数以上的学生都自愿去了战场。”
“居然大规模让学生上前线......学院不怕断送国家的前程吗!”
“当然怕,我想七国中没有哪个国家愿意自断前程。但事实是,当人类灭亡的结局摆在面前时,大家早已没有余力考虑那尚且遥远的缥缈前程。”
“可我的家乡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消息......”
“莲的家乡距离前线很远吗?不过确实会有收不到前线消息的地方吧......既然如此,我就尽量简单地告诉你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吧。以勇者吟茗为主的勇者小队你知道吧......”
莲点了点头,这个名字他真是在熟悉不过了。
“那就好。为了讨伐魔王这一威胁人类存亡的生物,四年前,人类方如五百年前一般选拔出了担负重任的勇者。勇者吟茗,他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几年时间,随着勇者队伍的努力,胜利的天平逐渐偏向了人类一边。战况在勇者的帮助下好转,反攻的号角也开始吹响。这样的势头延续到了一年前,当时的勇者小队,他们为了讨伐魔王单枪匹马深入魔域。而魔物一方得知勇者小队无暇顾及后方战线,更不可能中途撤退时。魔族发起了前所未有的大进攻,攻势浩大远超估计。”
莲喃喃道,“殊死一搏......”
“对,殊死一搏。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战线几近崩溃。持续数年的攻防战本就让人类方消耗巨大,前线兵力长时间吃紧。军队死伤惨重,急需人员补充,更需要魔法师一类能决定战场走向的战力。加之魔法师一类人才珍贵,培养周期极长,总是来不及补充。而军方拥有的魔法师部队,在长时间的战争中几乎消耗殆尽。”
“于是他们选择了从魔法师遍地的学院征兵.......但为什么不向民间征兵?”
“因为民间已无兵可征收,有能力且愿意为人类拼命的人早已上了战场,剩下的,除去普通人和那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人外,就都是些对人类存亡不感兴趣的家伙了。”
“......只有魔法师学院拥有能够立刻投入战场的战力。”
“军队一直有向国王提议,希望从各国各地魔法学校召集在校学生去往前线。这个提议虽然一直被各地学院拒绝,王城里也有声音反对学生踏上战场。但这一次,战况几近倾覆的情况下,这项提议终于通过,甚至在七国都提上了日程。当天,各国均开始从境内的魔法学校征兵。在这种危急情况下,达欧西斯学院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况且学生热情高涨。于是,除去刚入学什么都没学到的一年级学生,高年级学生全成了自愿征兵的对象。半数以上高年级学生选择奔赴前线,果园也不例外,十三位成员,除去当时还是新人的白姐,全员去了前线。”
莲的声音有些颤抖,“十三位前辈,只活下来四人......”
“结果如何你也知道了,分散在前线各处的学生们拼尽全力,与魔族展开了长达一年的拉锯战。其中艰辛,不用说也知道,那是怎样一副惨烈的情形。等到勇者他们杀死魔王时,学生们早已死伤惨重。据统计,前往前线的学生数以万记,活下来的不到四成。然而果园这边更为惨烈,包括西风前辈在内的三名二年级成员,只有他一人回来。三年级成员五人,只有露学姐和赤红前辈活了下来。最后,四年级学生四人,包括上任团长在内,全员阵亡。”
莲沉默不语,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多么残酷的事实。”
“抱歉,一时兴起......今天你刚入团,明明是高兴的日子,我却说些悲伤的事。”
“不,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作为小队成员,我应该去了解果园的过往.......”
“是吗......你该不会难过到睡不着觉吧。”
“不会,你放心,我睡眠很好的。”
“那就好,我可不想成为让你失眠的罪人。”
.......
深夜,莲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吟茗,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这些重要的消息数年不曾在家乡流传。甚至城镇都不曾有过一点有关战争前线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