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规矩
繁体版

第二十三章 梦的最终章

    转瞬即至,我走出电梯,站在空旷如野的走廊蓝黄相间的过道,左右张望,墨绿色的镶嵌着无数块镜子的走廊向两旁无限延伸,其中有无数种门,有老式木门,不锈钢防盗门,防爆玻璃门,复古雕花门…由于视距问题,走廊的上方和下方通向走廊尽头延伸缩小凝结在一起,那个图案就像一束冻结的光锥。

    “这怎么可能…”我在每一块镜子中寻找自己残存的映像,每块镜子中的自我反馈都不一样,有穿着西装的我、有在攀登雪山的我、有开着跑车竞速的我…最后,我停留在一面镜子前,我蹲着朝镜子上哈气,那其中的画面我不敢相信,擦干后我看见坐在轮椅上的我,隔着一层玻璃痴痴呆呆望着夕阳,身后那个人身着刺绣唐装,但我看不到他的脸。

    “你妈妈呢?”

    我敲了敲1209房间的门,半晌无人应答。林榕羽扯了扯我的衣角,我们又乘坐电梯来到顶层,然后再走上一层,天台的门敞着,透过狭小的门口,晓迷背对着我坐在楼边,她的波浪长发随风起舞,她的脚下几十米就是街道。

    “晓迷,你先下来,有话好说。”我蹭着往前挪动脚步,尽量不被发觉。

    “我在等一个男人,我们曾经许诺会相爱一生,我相信我们会白头偕老,共度余生。如果谁背叛誓言,他会有怎样的结果呢?”晓迷回过头看着我,我真希望她那张脸是我最爱的那张脸。

    “他会受到时间的煎熬。”我小步往前挪,双手摸索着天台边缘,“听着,你不是在画里,也不在梦里,你在现实里,快回来。”

    “我在现实里,是吧?”她举起手,露出光亮的钻戒,“他的梦醒了。林汐,你的呢?”

    “我的……”我惊讶的看着无名指的凹槽印痕,张了半天嘴却不知说什么,我慌乱的摩挲双手,又在周身上下寻找,终于从裤子口袋找到一个精致的六芒星形状的蓝色小盒子,上面印有漂亮的蝴蝶图案。

    急忙打开一看,却空空如也。

    “如果我从这跳下去,会发生什么?”她摘下12克拉蓝色方形钻石戒指,扔了下去。

    “别跳!”我的双手擎在半空,“跳下去,会死的!”

    “你不知道脚下的路通往何方,也感受不到任何希望。无所谓,你可以选择转身离去。”她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不再理会我,柔弱的身躯前后晃动,边缘的楼顶里面放着一双红色高跟鞋。

    “不,我绝对不会离开你。”我发疯了一样冲过去,她转过身望着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当我触碰到她的那一刻,指尖轻轻掠过她的婚纱长裙的一角,她却往后倒了下去。

    “哔——”

    “啊……”

    “站起来,你这个懦夫!你就这样被击垮了?”

    朦胧中我听到到耳边有人说话,语气带着些许不甘和愠怒,这声音很熟悉,但我就是想不起来了。我的眼皮沉重而紧闭,怎么努力也睁不开。耳边只听的轰隆隆的响声,哐哧哐哧个不停,夹杂着“叮…叮…叮”的声音。

    我伸出手摸了摸,感觉摔在了硬邦邦的铁皮上,筋骨似裂,头痛不已,原来我在一列驰骋在茂密森林里的老式燃煤火车顶上,一团团白色的煤烟吹向我的身体,呛得我无法呼吸,不时有各种飞禽走兽掠过和啼鸣之声,我坐起来摸到了一把击剑,于是拄着剑勉强站起来,还没看清眼前的人,就被一枝粗壮的干枯树干挂到前胸,我本能的紧紧的抱住树干,只听咔嚓一声,我又掉了下去。

    “你倒是醒醒啊……”

    我的耳鸣越来越严重,几乎分辨不清周围的声音了,背部感觉被硬物硌了一样,随后全身发麻,下肢似乎也逐渐失去知觉,我挣扎着向前爬,在匍匐过一片荆棘丛和砾石后,抓住了一根枕木,然后把头轻轻枕在铁轨上,掏出一枚硬币放了上去,随着耳边的轰隆声音由安静转为清晰,我知道火车终于来了。

    “你在迷雾笼罩的黑夜中踽踽独行,没有光明,只有无尽的黑暗…”我闭上双眼默念道,耳边的哐哧哐哧声音越来越近。

    “你不知道脚下的路通往何方,也感受不到任何希望…”耳边的汽笛急促而嘶长,震感也越来越强烈,我的心跳也愈发强烈,肾上腺素飙升。

    “无所谓,你可以选择转身离去…”那枚硬币被轧成了如同薄纸一样的铁片。

    “哔——”

    “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点点头,我们穿过森林,朝海边城市走了过去。走过松软的白色沙滩,一列车窗上下两条黄色线条的绿皮火车从森林深处,经过海上悬锁铁桥,开进悬崖峭壁上的高楼大厦的城市。

    “怎么,你忘记回家的路了?”

    庄晓迷转身走进一栋异形高楼,从远处看这栋楼就像个被咬了一口粘着黑色芝麻的大麻花,缺口处裸露着钢筋和各种线缆,空心楼板层的断裂圆洞还有灰色老鼠出没,建筑的粉尘遮天蔽日,呛得我都快无法呼吸了。

    “这不是我家吧……”

    我迟疑着站在门前的椰树下,站在阴暗处的她转过身朝我一笑,我只能看到她半张被灰尘分割光照的脸,她按了墙上的按钮,高耸入云的高楼从中间崩裂坍塌,巨大的根状建筑夹杂着嘶哑尖长的笑声朝我砸了下来。

    “总是忘记回家的路可不行哦。”庄晓迷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头部,转身走进一栋联排别墅,这栋楼就像一座灯光璀璨的城堡,门前和小院种植了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和树木。

    “这不是我家吧……”我迟疑着站在门前的椰树下,又是椰树,为什么不能是其他的什么树。

    站在门口的她转过身朝我一笑,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她热情洋溢的脸上,就如同一幅油画那样美好。

    “有些事情,只有身在其中方能知晓答案!”

    我跟随她的脚步来到家里,这里的一切就和我梦中的家一模一样,装修风格、家具摆放、通透格局等等,甚至实木地板的花纹图案都丝毫不差,其中客厅靠近厨房的那一侧地板上的凹痕形状都如出一辙,没错,这就是我家。

    “所以,答案是什么?”我站在地板凹痕处说道。

    “我们白头偕老的誓言,矢志不渝的爱情,牢不可破的婚姻,你打算怎么拯救它们呢?”庄晓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旁边还有一把手枪,她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转圈削苹果皮。

    “我对你说的誓言永远也不会改变,但不是承诺现在。”我低头看了看手表,指针已经停滞,恍惚中我似乎明白了她说话的弦外之音。

    “你有60分钟的时间,用来选择,起点还是终点。”晓迷将枪口对准我的眉心。“他的梦醒了。林汐,你的呢?”

    “我说过时间还很多,可是,时间对于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我还可能重新选择吗?”

    “抓紧吧,时间不多了。”

    庄晓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咬了一口苹果。

    忽然传来沉闷的夹杂着磨擦地板的声响,像是在呼救。我急忙循着声音过去,阳台上的费恩伯被聚乙烯编织绳捆住了手脚,嘴巴也被胶带缠了好几圈,旁边的地上扔着一把雨伞,他痛苦的躺在地上不断的扭动身躯,额头上冷汗直流,见我到来,他更是激动不已,喉咙里呜咽个不停。

    我蹲在地上回过头,庄晓迷的侧眼冷冷的望着我,我终于明白她所说的“选择”是什么意思了。我点点头,然后解开了费恩伯的脚踝的绳索,他不断的朝我摇头,示意我撕掉他嘴上的胶带。

    “对不起,我不能那么做。”

    我牵着费恩伯双手间的绳子回到客厅,坐到她身边,握紧她冰凉的双手,她枯萎的眼睛终于流淌下来一颗热泪。

    “只要我杀了他,我们就能在一起,永远的在一起。”庄晓迷含泪向右高举手枪,对着费恩伯的额头,将子弹上膛,食指慢慢开始扣动扳机。

    “我求你,我求求你,他不能死,他死了我们就真的不能在一起了。”我低声的哀求道。

    费恩伯使劲的摇头,庄晓迷把胳膊放下,我把他脸上的胶带一圈圈撕了下来,粘下来许多毛发,他却没有丝毫疼痛反应。

    “我死前只有一个愿望,我只想见我女儿最后一面,我就死而无憾了…”费恩伯抽泣起来,“扑通”一声,朝她双膝跪地,泪水止不住的流淌,痛苦的用力捂着胸口。

    “一个可怜的父亲,永远也见不到他的女儿了。”

    “很悲伤的故事啊…”庄晓迷用眼神示意费恩伯坐在沙发上,“我成全你们。林汐,你带他偿还他的债务。”

    我握着她的手,庄晓迷则拿起茶几上的金属永动仪最外面的一颗摆球,松开手后,“滴答滴答”连续撞击了起来,声音格外的清脆。

    我们逐渐沉睡过去。

    “铃铃铃…”

    大理石茶几上的座机刚刚响起,费恩伯毫不犹豫的接听了电话,耐心的聆听起来,并不时的点头允诺。

    “劫匪先生,多少钱都不是问题,你们只要保证我女儿的人身安全,所有条件无条件答应…”

    “我动用关系,争取把存在银行的现金全部提取出来,但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商人最讲守信,我们都在经商,但有一点,能不能让我和女儿说句话。毕竟,买个心安。”

    “爸爸,爸爸,我好害怕,我好冷,我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

    “小曼,爸爸对不起你,我不该那样逼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任何事,父辈们总是喜欢把自己年轻时候无法企及的事业交给孩子们来替完成他们可怜的卑微的梦想…”

    “稍候专门有人把您女儿送回来!通话结束!”

    费恩伯握着听筒的手久久不能放下,他痛苦的闭着眼,嘴巴一翕一合,硬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我无可奈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费恩伯背对着我在卫星电话中吩咐道,他说完瘫痪在了沙发上。

    “你现在立刻紧急启动核心计划,不要问为什么,密码一会我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