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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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男轻女”是大多数00后们的爷爷辈的通病,而这一点在沈思淼的外公王大山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王大山的老婆刘春霞算是个苦命女人,她长得很清纯,是个朴实无华的农村女人。因为家境不太好,父母只能供得起一个孩子读书,她和大哥、三妹把唯一的机会让给了家里年纪最小的弟弟,而她的命运就是和家人们一起下地干活供弟弟读书,因此在女孩们应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纪,她的脸和手都已经变得饱经风霜。

    在和王大山结婚之前,刘春霞有一个叫做许文升的初恋,许文升的家里同样不富裕,不过他是有机会读书的,并且凭着自己的努力还考上了大学,在那个年代能考上大学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

    在许文升考上大学之前,他和刘春霞的感情是非常好的,刘春霞还经常省吃俭用,把省下来的吃的都留给他,说是他学习不容易,要多补补身体。

    可是许文升考上大学之后,一切都变了,正当刘春霞想为他庆祝时,他向刘春霞提出了分手。可能是他觉得他有更好的未来,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刘春霞身上,这样早早了断对他们俩都好,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觉得两人之间文化差异太大,平时交流很困难,而且父母也觉得他应该去追求更好的前程,不赞成他们在一起,总之,结局就是分手了,刘春霞也只能接受。

    后来经人介绍,刘春霞就和王大山在一起了,王大山这人还是很不错的,又会照顾老婆,又能吃苦耐劳,当时在村里,是每家的父母都想要的女婿。

    但是他唯独有一点不好,就是太重男轻女,结婚第一年,刘春霞就怀上孩子了,他也是尽心尽力的伺候刘春霞,结果生出来发现是个女的,他的表情就不对劲了,那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还算认真的给大闺女取了个名字“王淼”。

    不过人的本性总是经不住时间的考验,生下王淼的两年后,刘春霞又给她生了个女孩,这次王大山不开心的表情就非常明显了,他说了句:“怎么又是个女的!”然后很随意的给老二取了“王娟”这个名字。

    又过了两年,王芳出生了,这次他完全忍不了了,甚至在刘春霞怀孕期间就大放厥词,说如果这胎还不是男的就要跟刘春霞离婚。而且经过几年婚姻的摧残,他也不像刚开始时那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刘春霞了。

    王芳的出生让王大山怒不可遏,他觉得刘春霞生不出男孩,是老天派下来祸害他家的,所以他真的准备跟刘春霞离婚。

    还好双方父母都不同意这件事,双方父母也经常去做王大山的思想工作,王大山最终决定再给刘春霞一次机会,如果再生不出男的,不管谁来劝,他都一定要离婚。

    最后一胎确实是个男孩,王大山开心极了,还给街坊邻居们送吃的,庆祝自己有儿子了。

    王大山没读过书,没什么文化,他绞尽脑汁地给儿子取名,最终用了“志存高远”中的“志远”做了儿子的名字,虽然这个名字并不算惊艳,但是也能看出王大山对他的期望是很大的,至少取的比几个姐姐的名字用心多了。

    虽然王大山很勤劳,但是挣的钱也不多,所以只让大闺女王淼和小儿子王志远去读了书,大闺女的脑袋并不聪明,不过勤能补拙,这两点都遗传了父母,最后考上了南京的大学,还认识了沈建国。

    而小儿子王志远,他似乎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稍微用点心就能考出全县第一的成绩,连王大山都不由得赞叹:“真是老天爷眷顾,我们老王家终于出了个读书的料。”

    上了大学以后,王志远的优秀的成绩和儒雅的气质吸引了不少女孩,他很快就找了个叫韩娜的校花女友,父母对此很高兴。

    不得不说,王志远是有些嫌贫爱富在身上的,大学四年就没有回过家,对父母的借口是学习太忙了。其实他只是不愿意与父亲交流,因为和这个没有文化的父亲说起话来属实是费劲。

    大学毕业后,王志远回了老家工作,父亲让三个姐姐一起凑点钱,自己也出一点,给王志远买了一套房子,即便离家很近,王志远也很少回家,只有妻子韩娜劝他该回家看看的时候,他才会勉为其难地回去一趟。

    王志远的三个姐夫只有沈建国读过书,这一家子人里面,他也只对沈建国客气一些,就连大姐王淼难产去世,他心里对姐夫也没有一丝怨恨。

    王志远和妻子韩娜是不太愿意生孩子的,可是谁让王大山只有这一个儿子呢,王大山对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最终,王志远和韩娜都听够了父亲的唠叨,决定生个孩子。

    2007年,王志远27岁了,终于在年末的时候,韩娜怀上了孩子。

    2008年孩子顺利出生了,产房外面,最开心的就是王大山,因为韩娜生的是个男孩,他看着刘春霞,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不错,韩娜第一胎就生了个男孩。”

    刘春霞没有说话,王志远心里很不舒服,他对这个重男轻女的父亲厌恶到了极点。对于父母的事情,他在邻居们的口中也听说了一些,所以他对母亲是很同情的,对于父亲虽然很厌恶,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也没有多说什么。

    王大山刚说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过来,能看出来老人的步伐很沉重,但是言语之间却可以发现这一定是个有文化有教养的人,老人看着王大山怀里的孩子,对王大山说:“能让我看看孩子吗?”

    王大山很诧异,但是也没有多想,他觉得只是这个人喜欢小孩罢了,王大山把孩子抱给了老人,说:“小心一点,孩子刚出生。”

    老人看着怀中的孩子,自言自语着:“长得真有灵气,以后肯定有出息。”

    王大山听着老人的夸赞,心里很开心,心想着我老王家的孩子肯定是有大出息的。

    站在一旁的刘春霞神色很慌张,因为老人走过来的那一刻,她就认出他是许文升。只不过她没想到岁月竟然在许文升的身上留下了这么深的印迹,60岁的王大山看起来还是身强体壮的,怎么56岁的许文升如此老态龙钟。

    孩子出生的第二天,许文升趁着王大山不在家,来到了王大山的家门口,站在门口的他心里慌张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刘春霞。

    犹豫了一会,他终于决定敲门,可是当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的脑子又变成了一片空白。幸好开门的是沈思淼,沈思淼问:“老爷爷,你找谁?”

    许文升长舒了一口气,说:“我找刘春霞,她在吗?”

    沈思淼转身朝着房间里大喊:“外婆!外婆!有人找你!”

    刘春霞走到门口,看见来人是许文升,她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她反应了一会,先对沈思淼说:“淼淼,你先回房间,外婆不让你出来就不准出来。”

    沈思淼“哦”了一声,就会房间了,不过沈思淼是有些八卦的性格在身上的,她把门虚掩着,想要偷听外婆和这个老爷爷的话。

    许文升有些紧张,说:“你好。”

    刘春霞礼貌地回了一声:“你好。”

    许文升接着说:“当年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刘春霞很直白:“当年的事都过去了,就不说了,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刘春霞知道这个有城府的读书人是不会为了旧情突然回来找她的,这次来一定有事,而且刘春霞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事。

    许文升接着说:“我太太她不孕不育。”

    刘春霞说:“所以你想把孩子要回去?”

    许文升点了点头,说:“我想你们应该不会介意的,你们家孩子那么多。”

    刘春霞说:“凭什么,你这样就是要拆散我们一家人。”

    许文升说:“可是志远本来就是我的儿子,志远的孩子是我的孙子,你知道的,我和我太太身体都不是很好,平时需要人照顾,而且我只有志远这一个孩子,我死后所有的钱都会给他。”

    刘春霞快要哭出来了:“我告诉你,王志远不是你的孩子,他永远都不是,而且谁会稀罕你的钱,只有你这种人才会拿钱和感情做比较。”

    许文升想要退一步试试,他的语气依然不紧不慢:“你先别急,你只要让孩子知道这件事就行了,不用告诉王大山,让孩子经常去看看我就行。”

    刘春霞很坚决:“不可能!”说完重重地关上了房门,把房间里的沈思淼吓了一跳。

    许文升隔着房门说:“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不说,我会去找你先生的,到时候大家都难堪。”

    听到这话,刘春霞瞬间慌了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晚上,沈建国来接沈思淼回家,父女俩一路上有说有笑,突然沈思淼说了一句:“今天志远舅舅的亲生爸爸来外婆家了。”

    沈建国以为沈思淼在开玩笑,说::“不准瞎说。”

    沈思淼说:“我没瞎说,我都听见了。”

    沈建国听女儿复述了一遍刘春霞和许文升的对话,沈建国震惊了,不过他萌生了一个想法,他想帮刘春霞处理这件事,因为王淼的死,他一直心存内疚,如果这件事处理好了,他的心里也许会舒服一点,但是如果处理不好,他也会落下一个“外姓人随意插手别人家的事”的骂名。

    第二天,沈建国找到了刘春霞,他说:“妈,您和许叔叔的事我都知道了。”

    刘春霞立马把沈建国拉进了房间里,沈建国接着说:“妈,您把事情告诉我,我来帮您处理,我会处理好的。”

    刘春霞说是在1979年的时候,就是她27岁那年,许文升独自回家看望父母,同时也来看了她,然后两人旧情复燃,就做了出格的事情,但是那段时间她和王大山也做过那样的事情,所以她也不是很确定王志远究竟是谁的孩子。

    沈建国思索了一会,说:“这样吧,这件事志远肯定是要知道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会理解您的,然后我们带着志远和许叔叔去做一下亲子鉴定,如果不是许叔叔的孩子的话,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了。”

    刘春霞叹了口气,说:“也只能这样了。”

    沈建国带着刘春霞找到了王志远,王志远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虽然非常震惊,但是他表现出非常淡定的样子,甚至心里还有些开心,他也确实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父亲亲生的,身上没有一点和王大山一样的,和许文升倒是有一些相似。

    王志远同意了去做亲子鉴定,而亲子鉴定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确实是许文升和刘春霞的孩子。

    王志远看着一旁的许文升,虽然许文升已经很苍老了,但是他能看出来自己的气质是来自许文升的遗传,他问:“为什么知道我是你的儿子,这么多年也不来看我?”

    许文升对儿子亏欠太多,他说:“我来过,但是看着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我也不想破坏你们的生活,如果不是我和我太太现在都需要人照顾,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来。”

    王志远是理解许文升的,他也没有过多的责怪许文升和母亲,他仅仅是对他们不告诉自己真相有一些不开心。

    沈建国把刘春霞拉到一边,说:“妈,我觉得还是让志远有时间的时候就去看看许叔叔,毕竟是亲生父亲,这件事我们不告诉爸,就当没发生过,等会我跟许叔叔说,让他不再出现在您和爸的面前,您觉得怎么样?”

    刘春霞其实是不想儿子去看他的,因为自己很恨他,恨他当年抛弃自己,恨他回来找过自己又一次抛弃自己。但是这种恨不应该让儿子来承担,况且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也只能同意。

    沈建国又去对许文升说:“许叔叔,我妈已经同意孩子去看你了。”

    许文升很开心:“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沈建国接着说:“不过是有条件的。”

    许文升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同意让儿子来看我。”

    沈建国说:“您以后不能再出现在王家任何人的面前,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志远有空了就去看您,但是也得等他愿意的时候。”

    许文升说:“没问题!那我和我太太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这样的结局对王志远来说很好,因为他发现自己的亲生父亲并不是王大山,而是和自己更聊得来的许文升。

    这样的结局对许文升来说也很好,毕竟操劳了大半辈子,还能有个事业有成的儿子来照顾自己。

    这样的结局对王大山来说也不错,这么多年他为了这个唯一的儿子付出了太多,如果这时候发现儿子不是自己的,他得多么崩溃,毕竟他是如此重男轻女的人。

    这样的结局只对刘春霞来说只是可以接受罢了,因为如果王大山知道儿子是她和其他男人生的,她以后一定没有好日子过。但是她被心爱的男人抛弃两次,被自己的丈夫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她的人生是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