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自己想明白了，会用一个商人的眼光，衡量一位非遗传承人的技艺，适不适合做转化与商业推广，谁知道自信满满给师父郭建卯打去了电话，叶舒才知道，不是她的想法不行，而是自己这位总想着玩跨界的师父，根本不放心她。

    眼前这阵仗，别说是自己，估计换成严踏雪也得蒙。

    京剧、景泰蓝、二锅头酒。

    样样是国家级非遗，样样是全国如雷贯耳，样样在叶舒看来，根本不需要她这样的小公司做宣传。

    而此刻，三位该技艺非遗传承人的徒弟，就坐在叶舒面前，看年纪，没一个比自己小。

    “师父，您这是打算拿我开涮是吗？这三位所在领域的非遗技艺，根本就不需要我来转化好不好，全世界都知道。”

    “全世界知道的只是国粹，而非具体到某一个人，况且，你觉得你身边的朋友里，有多少人关注？”

    这脸颊那是止不住的抽搐，叶舒原本清醒的头脑，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浆糊。

    且不说郭建卯的动机是什么，单从叶舒与第一位京剧大师徒弟的对话，就不难看出，对方带着鄙视和敌意，而叶舒也不甘示弱。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久，长长久久的久，你听京剧吗？”

    “不听，因为听不懂。”

    “那你了解京剧的历史吗？”

    “不喜欢为什么要了解？”

    “那你会唱吗？”

    “你别说，我还真会，苏三起意，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唱两句我听听！”

    要说叶舒这可不是在吹牛，碍于她的小学语文老师是个京剧票友，每天上课以前，她总会用五分钟来上一段，久而久之，叶舒就学会了。

    虽然说唱的难听，好在没走调。

    “我就会这一段，语文老师教的，我不太明白，你拿你的专业领域，怼我一个根本不懂的人，有意思吗？”

    “不懂才要学，京剧为什么叫国粹？难道不该是所有中国人都应该知道，学上几句的文化吗？”

    “这位大哥，国粹之所以可以走向世界，是因为它最适合大国外交，用来体现我们五千年的文化底蕴，普通老百姓是票友，要么是为了某个角儿，要么是为了真正的喜爱，但这样的人群非常少，而且年龄段可能适合传，但不适合承，年轻人，中年人在当下这个社会里，大多数人思考的是怎么赚钱，而不是为了某样兴趣停下脚步。”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虽然情绪有些激动，但是叶舒还在情绪可自控的范围里。

    反而是张久再次问出的问题，让她突然平静了下来。

    “你们在做的，不就是让普通人加入到这场文化盛宴里来的工作吗？”

    “假如，你现在是一位非遗大师，你愿意放下你的身价，让更多普通人学习你的技艺吗？”

    叶舒的这个问题，张久没有回答，而是那位景泰蓝传承者的徒弟率先给出了答案。

    “我们学艺几十年，凭的是靠本事吃饭，为什么要无偿交给那些普通人呢？你可以叫我岚姐。”

    “岚姐，我并没有说过是无偿的！”

    “那我们每上一次课，你能给我多少钱？”

    谈判到了这里，叶舒似是突然明白今天这豪华阵仗是怎么一回事。

    全身放松，她反问了岚姐一个问题。

    “其实我很好奇，我看过无数跟非遗技艺相关的纪录片，我发现了一个特别的问题，秘密配方，不能外传，却是真有灵性的人，通过自己的不断实践，往往就可以破解，你们不愿意多说的原因，不会是你们害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吧！”

    用着最为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为直击内心的话，看着岚姐脸上的变化，就站在一旁的郭建卯，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当师父的可没那么小气，只是有一件事你忽略了，像我们的技艺，想当年那可是进贡到皇家的。”

    “那我真是失敬了，但据我所知，封建王朝覆灭已经有百余年了，新中国建立也已经有七十三年了，如今，皇帝这个职业已经没有了，你的思想不会还停留在那个时候吧！”

    “我说你是不是来谈合作的，如果没有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非遗技艺怎么会延续到今天！”

    这个迫不及待发表看法的男人，是二锅头酒厂的刘师傅，只是这一次，叶舒只用了一句话就噎死了他。

    “您也别急赤白脸，再怎么说，二锅头是BJ人的最爱，但那也仅限于用原浆勾兑而不是酒精，什么时候国宴上用的不再是茅台，您才能有资格说，您到达了顶峰！”

    扭过头，看向了郭建卯，叶舒突然一恭到地。

    “师父，谢谢您呀，我想我已经找到方向了，至于这三位的演技，还有待提高呀！”

    一句话，让郭建卯那是一边笑一边看向了叶舒。

    “你能明白就好，这三位是你众多师父们的徒弟，只是入行晚，你之前没见过，不过，你们三个现在服气了吗？”

    “叶舒，你的眼睛的确挺毒的，起初我们也没意会到这些，只是我们的师父经常说我们不开窍，这场辩论，没有输赢，但也说到了点子上。”

    张久的话，让叶舒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其实我最开始挺讨厌非遗传承人的，大概是没有遇到跟我想法契合的那一类，不过现在我或许会改变我的想法。”

    当房间里只剩下了郭建卯和叶舒，郭建卯的一番话，让叶舒点头表示认可。

    “我在这个圈子里待了几十年，从学徒到有今天的地位，靠的可不全是勤学苦练来的本事，所以，任何圈子的人都可以被分类对待，那些有良心，想要进步的人，你可以重视协助他们获得应有的头衔，但是那些只想着功名利禄，德行不咋地的人，用就行了，没必要想太多，他们的手艺，就像你说的，只要让有灵性的人学会，加以运用，这些技艺就不算是失传。”

    当天晚上回到家，叶舒就一头扎进了书房里，直到晚上十一点多，肖执才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工作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完的，该睡觉了。”

    “你来的正好，我想跟你借比钱，再借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