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联合军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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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这游骑的话,王君廓便确认是高冲真的来幽州了,这种语气也只有高冲那厮说得出来。
只是高冲来此,究竟是什么意思,一千人卫队,他好大的排场,想到此处,王君廓心思杂乱,当即调转马头回到刺史府。
幽州刺史府虽然隶属于幽州都督府统辖,但却是独立的一套行政体系。
刚刚回到刺史府,便有心腹来报,李瑗跟王利涉秘密商议许久,然后都督府便有人出城前往燕州方向。
燕州……王君廓心思细腻,第一时间便是想通其中关节。
燕州刺史王诜跟李瑗关系莫逆,看来李瑗并不信任自己啊,想到这里,王君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既然如此,那便给李瑗施加一些压力,王君廓立即前往都督府。
“大王,不好了”,王君廓急匆匆而来,一脸惊恐,“高冲来幽州了”。
“什么?”李瑗吓得手中酒杯跌落在地,脸色苍白,“他、他来幽州作甚?”
“这还用说,高冲是太子心腹,一定见大王拒不接旨,这才前来捉拿你啊”。
王君廓焦急的叫道:“游骑来报,高冲可是带着一千人的卫队,巡察诸州而已,哪里需要千人卫队,这明显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李瑗彻底慌神,急忙拉着王君廓的臂膀说道:“那该如何是好?君廓务必救我”。
“事不宜迟,不用管那崔敦礼了”。
王君廓一咬牙一跺脚,直言道:“我这边回军府整顿兵马,大王立即在城中宣布起事,速将城头大旗撤换,打出建成太子的名义,大王号令传到后,我便在城外起兵呼应”。
等你宣布起事,我便领兵进城杀了你。
“庐江王举旗谋反,臣亲冒失石,血战两日破城……”。
王君廓心里已经连奏疏的内容都拟好了,只等李瑗这二货行动。
李瑗闻言惶恐不安,来回踱步,“只能如此,只能如此了,那君廓快快出城,务必掌控府兵……我这就召集属官,宣布起事”。
王君廓大喜,领命而去。
等王君廓走后,李瑗第一时间召来王利涉,如实相告。
“大王不可,现在仓促起兵,无异于自寻死路”,王利涉一脸惊惧的劝谏道。
然后他很快就是意识到不对,“王君廓乃知兵大将,怎会不知其中凶险……那高冲既然转道来幽州或许已经察觉到什么了,现今事态不明,绝不可仓促起兵……”。
王利涉同样急得直挠头,他只是凭借个人小聪明察觉到其中不对劲,但是任他想破脑袋他也想不通其中曲折。
这时,都督府亲卫来报:“易州武阳军府统军卢元质求见”。
李瑗二人闻言愣住,易州的统军来幽州作甚。
王利涉迅速反应过来,“会不会是高冲派来的?”
“让他进来”,李瑗心里七上八下,只得说道。
很快一个身着褐色圆领长袍的中年汉子大步进来,只见来人虽未着甲,但是气势昂然,“易州武阳军府统军卢元质见过大王”。
“你、你来此作甚?”李瑗迟疑问道。
“某奉陕东道大行台黜陟使高大使之命,前来送信”,卢元质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奉上。
李瑗使个颜色,王利涉上前接过递给李瑗,很是随意的笑道:“卢统军堂堂正五品统军,怎敢劳烦你跑这一趟”。
卢元质不卑不亢,正色说道:“高大使身负皇命,一声令下,整个易州府兵皆已调动,某一个统军算不得甚”。
这话一出,二人心里一惊,李瑗拆开信件的手一顿,“易州府兵调动作甚?”
“某不知”,卢元质依旧是挺直身躯正色回答。
李瑗拆开信一看,便是勃然色变,“这、联合军演?什么意思,他要调动幽燕一十六州进行联合演习?”
“正是”,卢元质一本正经的说道:“眼下已到秋冬时节,突厥人最怕过冬,往年这个时候突厥人都会南下劫掠边地,高大使深感边防责任重大,便提议诸州军府联合操练,巡防辖地,谨防突厥游骑入境”。
李瑗的脸色顿时煞白,哆嗦问道:“其他州县已经准备妥当了?”
卢元质点点头,“此次军演指挥驻地便设在蓟县,大王是幽州大都督,还需要大王竭力配合”。
“配合、自是配合”,李瑗失魂落魄的点点头。
“信已送到,那某先告退”,卢元质叉手一礼,“明日高大使便到蓟县”。
等卢元质走后,王利涉看完那封信,久久不能平静。
“这、如何是好?”李瑗咽下一口唾沫,艰难问道。
“幽燕十六州的兵力已经调动了,起兵是不可能起兵了”,王利涉同样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起兵就是找死”,李瑗很是赞同的点点头。
王利涉再次仔细看一遍信件,松一口气,直说道:“在信中高冲对大王依旧是恭敬,更是叙说昔日在金州的情谊,或许高冲此行并不是针对大王,毕竟突厥每年秋冬都会南侵劫掠,这是不假的。
另外,现在太子登储,圣人隐退,太子掌权不久,唯恐边地出事,影响声威,特意加强巡防,这也是情理之中”。
李瑗不自觉的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当年在金州,本王待高冲可是不薄,收服蛮人邓世洛的功劳本王可全都算在他头上了”。
王利涉听得嘴角抽搐,你对他确实不薄,直接弃城而逃,当年的王利涉是金州下辖的一名县令,对于这事可是一清二楚,若非高冲收服蛮人,金州少不得一场浩劫。
“那王君廓跟我约好起兵,这如何应对?”李瑗很快想到他的另一个心腹王君廓。
“我我觉得王君廓这人居心不良”,王利涉迟疑的说道:“他来幽州不过月余,大王对他并无恩惠,他为何对大王如此忠心,他到底有什么底气,胆敢仅凭一州之地就造反?”
李瑗只觉得很是混乱,顿时烦躁的摆摆手,“那就不管他了,幽燕的府兵全动起来了,现在造反死路一条,我赶紧给王诜传信,让他不要妄动”。
“大王不可,此等机密之事,怎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写信告知,万一密信落在他人手中可如何是好?”王利涉立即劝谏道:“先前那封信我便不放心,一路遣人暗中跟随保护,切记不可再写信了”。
“你太胆怯了”,李瑗毫不在意的说道:“这幽州还是本王的幽州,谁人敢拦截本王的信使”。
王利涉不敢再劝。
燕州,北魏太和年间分恒州东部诸县置燕州,治所在广宁。
武德三年,燕王高开道献地归附,李渊废辽西郡置燕州,治所迁到幽州城,这个幽州城便是汉时天下九州之一幽州的治所。
燕州刺史府,王诜面色复杂,身前的桉桌上排列着三封书信。
第一封是李瑗的信,让他潜回太原,争取王家支持,寻机起兵。
第二封是高冲的信,让他整备府兵,准备联合军演,巡防辖地。
第三封是王珪的信,让他远离李瑗,切勿交往过密,束身自好。
这三封信使得王诜心中惊疑不定,他跟李瑗相交几十年,共享姬妾,早已经是亲如一人,先前接到李瑗来信,欲举大事,王诜虽是惊惧,但是依旧支持,谁不想要那从龙之功。
但是接下来受到高冲的信,联合军演,防御突厥,这让他无法拒绝,更是让他不敢妄动。
幽燕十六州的兵力全部调动,他若是有何异动,必定第一时间就被剿灭,王诜对于自己的军事才能并不自信。
给予王诜致命一击的便是王珪的信。
王珪现在虽然不是王氏家主,但他在王家地位尊崇,代表着王氏祁县房,更是王氏在长安城的主事之人,作为王家子弟,对于王珪的话,王诜不敢不听。
王珪的祖父便是大名鼎鼎的南梁名将王僧辩,陈霸先杀死王僧辩后,建立南陈。
王僧辩生有三子,长子王顗,即王珪之父,王僧辩死后,王顗跟好友王琳逃入北齐,后来北齐命王琳镇守淮南重镇寿春,陈霸先率军平定淮南,杀死王琳,王顗听闻消息悲痛欲绝,来到王琳墓前号哭,一阵悲痛后竟是气绝身亡。
王僧辩的三个儿子个个不同凡响。
长子王顗因好友身亡,悲痛而死,时人将其比之伯牙子期。
次子王颁担任隋灭南陈的先锋大将,率先攻入建康城,倔开陈霸先陵寝,将其骸骨焚化成灰,再加水喝进肚子里。
三子王頍的经历更是精彩,二十岁之前好游侠,不知书,遭人嫌弃,自此发奋读书,通晓五经,堪称奇才。
学有所成后,入仕拜为国子监博士,辅左太子杨勇,结果杨勇被废,流放岭南,从岭南回来,便辅左汉王杨谅,拜为汉王府恣议参军,然后杨谅谋反,兵败自杀。
值得一提的是王頍之妻便是王家大仇人陈霸先之女玉华公主,野史记载:玉华公主见到美男韩子高后,疯狂暗恋,最后咳血而亡,详情可见明朝冯梦龙的《情史类略》。
作为王僧辩的嫡长孙,王珪在太原王氏里便是王氏祁县房的领袖人物,如绛州刺史王繇等人,或许皇帝的命令还没有王珪的指令管用。
王诜慎重考虑后,最终决定听从他族叔王珪的指令,远离李瑗,明哲保身。
王诜并不愚笨,他转念一想便明白,作为太原王氏在京城的主事人,王珪既然特意来信嘱托,那一定是李瑗引起京城的注意了,既然朝廷已有防备,那李瑗起兵就是找死啊。
想到这里,王诜有些担心好友,正在想着要不要暗地里通知李瑗一下,但是很快王诜就打消这个念头。
原因很简单,高冲已经告知幽燕十六州联合军演了,这时候李瑗起兵岂不是自寻死路。
蓟县城外,王君廓一身戎装,眼里按耐不住地兴奋,只要李瑗宣布起身,那平叛大功就到手啦。
只是王君廓左等右等,一直等到深夜,蓟县城里还是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王君廓心中暗骂:一定是李瑗那厮胆怯懦弱,临时退缩了。
“来人”,王君廓左思右想直吩咐道:“速去打探黜陟使高冲的行踪,随时来报”。
将左领命而去。
他一定要赶在高冲到来之前,促使李瑗起兵。
只是翌日一早,急切的敲门声惊醒王君廓。
“大胆”,王君廓曾的坐起来,惊怒道:“何敢如此无礼?”
“使君恕罪”,守卫推门进去,先是告罪,然后躬身禀报:“黜陟使高冲已到蓟县,大都督已经出城来迎。
另外,游骑来报,易州、燕州、沃州、威州、玄州、带州等一十六州府兵全部出营,正在各州边境游弋”。
“什么?”王君廓正搓着脸驱赶睡意,闻言顿时一个激灵,“高冲怎么来的这么快?李瑗还出城迎接了?等等,十六州府兵出营作甚?”
一连好几个问题,足以说明王君廓心中的茫然惊恐。
“这到底怎么回事?”王君廓一脸惊惧的呢喃道:“难道事发了?不可能啊……”。
“王使君”,外面响起崔敦礼的声音,“听闻黜陟使到了,你我同去迎候如何?”
王君廓脸色迅速变幻,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心思急转,终究是没有勇气举兵造反。
“崔舍人”,王君廓来到外面,见崔敦礼早已经准备就绪,不由得问道:“你早知高大使会到蓟县?”
“这可不知”,崔敦礼摇头笑道:“我亦是方才听闻,高大使一到,庐江王便是出城相迎,我来此数日,庐江王迟迟不见,到底是人微言轻啊”。
王君廓见状心里很是狐疑,只是他一时间实在想不通。
这时,幽州司马匆匆而来,附耳禀报:“使君,高大使传令幽燕诸州,举行联合军演,防备突厥”。
“联合军演?”王君廓眉头紧锁。
“就是操练”,司马回道:“每逢秋冬,突厥必来劫掠,这一次应该是朝廷提前准备,以图减轻边地损失,毕竟太子新近登储,若是损失太大,难免有损声望”。
王君廓顿时明白,应该只是巧合而已,毕竟他来幽州时,太子也曾百般叮嘱他,一定防备突厥,不可使幽州生乱,现在李世民求稳,以图民心,这一点王君廓很是清楚。
只是,这一切未免太过于巧合了,李瑗正打算起兵,高冲便来到幽燕来这一场联合军演,高冲真的只是想要防备突厥吗,王君廓揣着满怀疑惑来到蓟县。
“君廓,你可算来了”,李瑗急切的拉过王君廓,“高冲突然来此,搞这个联合军演,恐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就你这怯懦愚笨之徒,也敢自比沛公?
王君廓不动声色的甩开李瑗的手臂,很是随意的说道:“大都督多虑了,每逢秋冬之际,正是突厥肆虐之时,你我牧守一方,自当尽职尽责,高大使奉命巡察陕东诸州,我等全力配合便是”。
李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