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间歇
“本来我以为,他们让我休息一天是给了我喘息的机会。”
瓦伦西亚的公馆里,维恩穿着浴衣从浴室里走出来,莉莉正在客厅为他泡茶。
公馆的装饰极尽奢靡,透过染色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窗外垂落的数以百计的长旗,上面画着大陆有名的各个家族的家徽,簇拥着三个皇族的徽记。
瓦伦西亚地处三国交汇的边缘地带,几十年前才被火焰教会的圣武士们征服,把这里从一片无主的荒地变成了如今富饶的庇护所。
而这座公馆几乎是和瓦伦西亚同龄的建筑,每有一名外国的政要和贵宾住在这里,公馆的负责人就会在墙壁上挂上带有对方家徽的旗帜。
用于招待贵宾,的确说明诚意;但用来招待领主,是否表示在领地文官们的眼里,领主只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不能喧宾夺主?
“可是没想到,这个菲尔茨是压根就没把侯爵放在眼里……”
维恩从莉莉的手里接过叠的整整齐齐的干净毛巾,胡乱地在头上擦了两把,把头发揉成个鸟窝。“看来,这座瓦伦西亚城里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很多……”
刚才维恩详细了解到,在委任领主之前,瓦伦西亚避难所是由菲尔茨为首的一批文官执掌的,这是塞尼斯特王国独有的文官体系,和各地的领主互相牵制。
菲尔茨是这些文官的首领,负责制定领主的日程以及一系列工作,虽然没有决定权,但是对领主的影响力其实相当大。
简单来说,维恩作为领主,可以决定领地内的一切大小事务,但是作为他副手的菲尔茨男爵,却可以详细安排维恩的日程,决定维恩每天要对哪些事情做出决断。比起初来乍到的维恩,他更像是领地的主宰。
“那,侯爵大人您是要找他们的麻烦吗?”
经过今天车厢内一天的训练,莉莉已经习惯了称呼维恩为“侯爵大人”,即使被突然问起也不会露馅。
“找麻烦?”
维恩噗嗤一声笑了,招了招手示意莉莉坐到自己的身边来,随后小声说道:“别忘了,我可不是真正的侯爵,能不和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发生冲突是最好的事情,他不来找我,我正好过两天安生日子。”
扮演侯爵归扮演,维恩可没忘自己的初心其实是为了躲债,多余的事情不该管的就不要管,安心发展才是硬道理。
“那,您就这么放任他不管吗?”
莉莉点了点头,随后又继续问道。
“完全不管的话,倒是也说不过去。”
维恩皱了皱眉,从头上摘下一片洗澡水里的花瓣来,“新任的领主可以懦弱,可以经过一番争斗之后屈服于他们的控制,但是不能什么都不做。”
现在的维恩能利用的东西,除了一个领主的名分之外,就是老爹留下的魔女的线索,在搭上魔女这条线之前,他暂时没有为难菲尔茨的资本。
“好吧,您清楚要做什么就行。”莉莉点了点头,“那,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吗?”
“嗯,的确有。”
维恩想起了昨天晚上和贝奈斯聊天的内容,“老爹教你的那种文字,能不能教给我?”
“没问题。”
出乎维恩的预料,莉莉答应的很痛快,“老爷说过,如果将来少爷您想学的话,我可以自己决定教不教给您。”
看来贝奈斯的猜测真的没错,老爹不想让自己把莉莉抛下,特意做了这一层布置……
维恩叹了口气,先不说自己的良心还没有堕落到那种程度,最主要的是,至少在现在的他看来,自己完全没有抛弃莉莉的必要,但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么一步步设计,还是难免让他情绪低落了下来。
“那就开始吧,在桌子上写就可以,不要留下痕迹。”
维恩勉强静下心来,莉莉用手蘸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个汉字,随后挨个给维恩解释含义。
……
另外一边,瓦伦西亚城中另一座华贵的建筑内。
这座建筑用象牙色的大理石包裹着外墙,整体浮雕,通透玲珑。
整个领主府都呈现这种色调,像是从一块巨大无比的象牙上刻出来的,楼宇之间有走廊相连,有的走廊位于地面,有的位于空中。站在悬空的走廊上,正好可以俯瞰那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公馆。
实际上,已经有人这么做了。
菲尔茨男爵此时正站在走廊中央,借着火焰圣徽的光芒注视着那面升起的旗帜。
维恩抵达的时候他的确不能算是没事,实际上他在享受晚餐,这是雷打不动的日程,一个远道而来的领主还不能让他屈尊,即使他是侯爵,在这里也得乖乖按瓦伦西亚的规矩做事。
这时,走廊尽头的拱门被推开一条缝,副手拉塞尔恭敬地推门走进,向菲尔茨深深行了一礼,比起面见维恩的时候不知道要恭顺了多少倍。
“我们的新领主有什么动向?”菲尔茨悠悠地问。
“不太安分。”
拉塞尔低着头回答道,“您派去迎接他的德斯蒙爵士死了,他当时没认出被异化者追的狼狈不堪的领主大人,想要勒索他。”
“蠢货罢了,在领地的贵族里有的是。”
菲尔茨并不在意,“不过,侯爵大人一上任就杀人,这点是不是可以好好宣传一下?”
“事实上不太容易,因为杀死德斯蒙爵士的是他的手下胡安,那家伙害怕被侯爵责罚,处死了自己的上司。”
“懦弱、包藏祸心,真是合格的骑士。”菲尔茨讽刺道,“侯爵大人一定很高兴吧?”
“事实上,他口头任命了胡安接替德斯蒙的爵士头衔,这是他的权利。”
拉塞尔答道,“就新来的领主来说,他做的很出色了。”
“这是他‘名义上’的权利,‘看起来’做的很出色。”菲尔茨强调了一遍,但随后又露出了笑容。
“懂得拉拢人心,还确保自己的手不沾染鲜血,这个领主不简单,但毕竟只是个流水的领主而已。”
说完,菲尔茨将烟斗在窗台上敲了敲,掉落的烟灰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再放他几天,看看他有什么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