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殇者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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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心伤

    贤者启天,阳光明媚,微风吹动着草丝,田沧和秦子泽沉默地跟在副议厅长身后,走进据点内无人愿意踏入的地方。

    墓园。

    老人已经道过歉了,可正因如此,秦子泽才会的心里才会如此的不痛快,在那个被铁栅栏所封闭的区域内,由地下来到地上的数百名孩童嬉笑打闹着,却在老人现身的一瞬间齐齐蜂拥而上,甜甜地唤着爷爷,玩弄着老人的白发,张开双臂渴求老人的拥抱。

    年幼的孩子们不懂,也永远不会知晓老人所犯下的罪孽,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笑着的爷爷,突然跪在地上,抱着孩子们落下眼泪。

    稚童们围着老人,以幼稚而坚定的语气安慰,替老人拭去眼泪。

    在老人喃喃着“对不起”这三个字的时候,有个小女孩气鼓鼓地挥舞着拳头说道:“爷爷!谁欺负你了!我们会帮你教训他的!”

    随即敌意的目光转到秦子泽身上,少年对老人抱有的强烈敌意,就连孩童们都看得出来。

    那轻飘飘的拳头打在秦子泽身上,分明没有什么份量,却每一下都像在拉扯着一根穿透心脏的丝线,让少年几乎窒息。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孩童们的拳头停在空中,怔怔地看着那个奇怪的大哥哥,站在那里,只是流泪。

    在墓园的第三列,从左往右数第八块墓碑,碑上挂着枯萎的花环,老人踏入草丛,折下几朵黄花,扯过一抹枝条,不消多时,一个崭新的花环就出现在老人的手上。

    真是奇怪,那双杀人的手编起美丽花环的时候,竟然也如此灵巧。

    田沧眺望远方,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他也无法看清老人的真意,他低声道:“怀念吗?副议厅长,您的孙女还有墓碑,可那些孩子呢,别说墓碑了,恐怕尸身也只是被你随意处理掉了吧。”

    副议厅长扯下干枯的花环,仔仔细细把新做的花环别在碑的一角后,语调平缓道:“这座碑下面,什么也没有。”

    我没有因为她是我的孙女,而为她下葬,她只是没资格登上王座的凡人,和其他人一样。

    “那又为何要立这座碑呢。”秦子泽漠然地审视着老人的脸,即使已经历经风霜,那张脸依旧保持着独属于男人的魅力,眉宇间的英气,挺拔的鼻梁,无论如何仅凭外貌都看不出这样一味威严的老人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也许是因为此时此刻墓园内只有自己与两个知晓一切的人,老人唯一露馅的便是那双动摇,颤抖的瞳孔。

    眼睛是通往心灵的窗户,这是达芬奇说过的话,秦子泽始终对美术课没有什么兴趣,他没有什么艺术天赋,更别提自己去绘画了,但那天下午,当那个永远喋喋不休的美术老师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侧头看向窗外那寂静的槐树的秦子泽,的确把它记在了心里。

    秦子泽没有等到老人的回答,他望着被风吹着飘扬的柔软柳枝,明明随意的被风改变着形状,却又以恰好的韧性维持着恢复原来垂下的姿态。

    祭奠什么,又有什么好祭奠的。少年对于老人没有半点可怜,只在转身离去时低声说道:“可惜我做不到,可惜我杀不死你。”

    离开那座令人心情阴郁的墓园,田沧挑眉,不知作何想法,细眯着眼睛说道:“就这样就可以了吗?”

    秦子泽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墓园之中只剩下老人与那虚假的坟墓独坐,在碑前,那个红色的发卡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这件事不要让洛天知道。”秦子泽突然说道。

    那家伙明明那么想救那个小姑娘,如果知道她早已经死了,一定会崩溃的。

    “我知道。”田沧叹息道:“你确定那位姑娘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吗?她可一直看着呢。”

    “应该不会吧。”秦子泽就那么走在田沧前面,平静道:“她是被我父亲认可的殇者,不会做出这种蠢事的。”

    田沧没有说话,那一直走在他前面的少年腰杆有些弯了下来,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只是一直伪装成那腰板挺直热情如火的样子,现在只是耗尽了力气,短暂露出了真实的自己。

    “真是辛苦你了啊。”秦子泽停住脚步,等着田沧走到他身边后声音圆润道:“骗过了暴君小队,骗过了我,还骗过了副议厅长,真是好奇你这家伙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田沧笑意温和地摊手道:“别说是我骗你嘛,只是小小的隐瞒了一下而已,只是怕你演技不过关露馅而已。”

    秦子泽微微一顿,“你真的很厉害啊。”

    田沧无奈道:“你这家伙也不要太推崇我啊,说到底,我只是作为裁缝把这些东西串起来了而已。”

    “而你才是最关键的线。”田沧拍了拍秦子泽的肩膀,有些不满地说道:“别太妄自菲薄啊,没有你的话,暴君小队不会出手帮忙的,我们也不会成功。”

    “好啦!”田沧指着前方大笑道:“去把这个喜讯告诉洛天他们吧!副议厅长会改变方式,我们也救下了那些孩子。”

    “好。”秦子泽展露笑容,步伐越发轻快。

    起码我们做到了。

    在重新热闹起的祭典中,洛天搂着秦子泽的肩膀骄傲地笑道:“竟然真的成功了啊!你这家伙还真是了不起啊!没有我是不是很辛苦啊!”

    秦子泽讪笑道:“辛苦倒是辛苦,不过不是我辛苦,其实是田沧…”

    “咳。”田沧咳嗽一声,打断了秦子泽的话,挠着头说道:“没有洛老大你,是真的很辛苦啊,就差一点就失败了。”

    这家伙…秦子泽嘴角抽搐地看着田沧那一脸无害的样子,后者正笑容诚恳的看着洛天。

    “那我呢!那我呢!”解千愁有些不忿,虽然嘴里塞满了烤鱿鱼,却还是含糊不清地叫道。

    “闭嘴啦,第一时间就抛下我们去打坐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秦子泽话里带刺地说道。

    解千愁一下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解释道:“那场面实在是太震撼人心了,我不知怎么就…”

    秦子泽噗嗤一笑道:“没有真怪你啦,好在顺利解决了,否则你负全责啊!”

    解千愁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秦子泽转头看着那如今已是空无一人的舞台中央。

    还真是感谢贤者大人了啊,能造出这种让其他殇者全都不闻不问的环境可不是简单的事儿。

    “那个发卡呢?”洛天突然开口问道。

    “还给小女孩了啊,她还感谢我们来着。”田沧打了个响指补充道:“当然我也没忘记告诉她,是一位叫做洛天的哥哥替她一直保管到现在的。”

    洛天长舒出一口气,眼神清澈明亮道:“谢谢,秦子泽,田沧,真的很谢谢你们。”

    “是你们在帮我,我道谢才对啊。”秦子泽半开玩笑说道:“好啦好啦,好好的逛逛祭典吧!”

    “别说的像是我们有钱在祭典上玩个痛快一样啊。”解千愁悲鸣道,除去成立小队所要缴纳的资金后,他身上的钱也就再够吃两份烤鱿鱼了。

    解千愁这么想着,又悲愤地啃咬了一口自己的三分之一资产。

    “我请客。”田沧说完这话,顿时收获了一众崇拜的目光,在三人眼里,此时此刻的田沧就像是拯救众生于水火的英雄。

    就是田沧自己的表情,像是个即将英勇就义的战士,他表情悲痛地掏了掏兜,掏出一个红色的青蛙造型塑胶钱包,分开金属卡扣,用手指可怜地查着,然后悲哀的说:“同志们,一个五个银币你们省着点…”

    话音未落,三人已经蜂拥而上,哄抢着银币,连钱包里几个凄惨的铜币都没放过,随即毫无情义的四散开来,各自去寻找吃食和有趣的小玩意儿了。

    田沧悲愤地叫道:“那是我娶媳妇儿的钱!”

    他的声音淹没在喧闹的人群里,还是没传到几人的耳朵里。

    “叶,叶子?”抛着手中银币闲逛的秦子泽目光在摊位上胡乱扫视着,突然看到一位有些眼熟的少年,少年围着围裙,表情冷淡地给客人们递上麦酒,嘴里还毫无感激地说着“谢谢惠顾”。

    少年听到秦子泽的声音后僵硬地扭头,一旁坐在椅子上的大叔有些惊奇地道:“小哥,你们认识吗?”

    卧云叶还是僵硬地点头。

    “啊!那太好了!”大叔豪迈一笑道:“来来来,小哥,我请你喝酒啊!”

    “啊…不…我就…”秦子泽还没说完,卧云叶已经条件反射的递上了麦酒。

    大叔搂着秦子泽嘿嘿笑道:“这位小哥喝多了…很热情地说要帮我卖酒,我也不好拒绝,就当是我请他喝酒的报酬了!”

    大叔最后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补充的话,让秦子泽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他有些好奇,卧云叶还在应付着络绎不绝的顾客们,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是速度丝毫不慢。

    等等!这家伙刚才是不是偷偷给自己倒了一杯!?满满一杯!一下子一饮而尽了?

    看着罪人之子在卖酒闲暇偷摸喝酒,并且一口饮下一大杯的壮举,秦子泽震撼的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