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沧海眉头一皱，从胸口、脖子开始往上的部分抽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但他最终还是承受住了痛苦，只是朝地上吐了口口水，眼神更加阴郁了起来。

    居然进球了？！

    谢秋璇心中全是不敢相信，这就是道统之力吗？他不知道怎么触发到那句法诀，但这确实让他看到了某种可能性，某种巨大的能改变他一生的可能性。

    大壮激动地抱住两位伙伴，他没有失误让谢秋璇死掉，队友甚至还因为他胡乱的一脚进了球，还有比这更兴奋的事情吗？

    “不错，确实有些天赋。”

    徐月听得米若寻轻轻说了句，她也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对于任何一位修炼初学者，要掌握基础借法法诀，都需要经过大量的训练。

    “这是道统之力直接灌体，与一般的师门教承还是有不同的。”

    好像是专门解释给她听的，徐月赶紧说了句“谢前辈指教”，随后回到中圈，引导开球。

    唰！

    泥土飞起，一人将球踢回，是凌沧海那边的人开了球。

    阿菊先行跑向前去，她和其他二人都没有约定谁防谁，心里也不清楚应该如何，索性选了个离自己最近的，有样学样学着对方的样子一对一防守起来。

    小东本来就会踢球，一看情形也明白过来，自己赶紧对着旁边的人跑过去，并招起手来。

    “大壮！大壮！你，你防他！”

    “噢，噢好！”

    大壮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目标，就是现在拿球的对手。他努力克制住慌乱，跑向前去。

    那拿球的小孩刚好就是刚才被大壮撞倒压在身下的，现在看到这煞星又冲着自己奔来，眉宇间还多了些不怕死一般的坚决，心下顿时就失了神，脚踩着球往回一转，只想快点把球传走。

    谢秋璇注意到这个细节，脑海里又像本能般闪出一句法诀：

    “群涓汇聚，可敌汪洋。借法！紧逼！”

    场上三人一听，有了经验的小东和阿菊立刻开始观察地面上的方格。但这次方格却没有异样，反而是那三位对手，身体轮廓突然变得清晰，仿佛带着隐隐的微光。

    “贴上去！”小东说道，“是让我们贴上去！”

    没有人怀疑，大家都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但也没有第二种想法。而且站在场上，也没有时间去多想，还是阿菊，一个加速就向自己的目标贴近。

    在身后，小东和大壮也赶紧跑过去。

    “哼！”凌沧海冷笑一声，手中掐出一个印诀，“巍巍华岳，不让寸壤。借法！势压！”

    “凌师兄……”徐月有些惊愕。

    势压是以势压人之法，在借法之后，自己的力量将占领整个球场，不断压缩对方防守空间，用最完美的姿态取得胜利。虽然在某些时候确实能够应对紧逼，但却对场上武者的实力有很高的要求。

    而徐月也能看出，谢秋璇这边的伙伴，明显不输于对手。比如那个叫阿菊的女孩，她的某些天赋可能比场上所有人加起来都高；还有那个小东，他很聪明，对法诀的理解相当到位。

    果然，借法一出，凌沧海三人就主动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持球人站在中间，另外两人开始往边线缓慢靠近，要让自己的控制范围更大。

    中间的人知道该传球了，但他抬头一看，队友都在离自己越来越远，而那凶神恶煞的胖子却离自己越来越近，更是慌不择脚，对着一个队友将球踢了出去。

    这脚球本来就是仓促而出，力量就不够，加上队友又在慢慢后退，所以球还未到队友脚下，就被阿菊一脚捅走。

    阿菊第一次踢球，根本不会带球什么的，只知道往前一踢，球就立刻滚得极远，自己也跟着追了上去。她旁边的对手想要去追，但只是眨眼功夫，就被阿菊甩开。

    几个大步踏踏踩在场地上，等阿菊再次将要接触到皮球，已经可以很清晰看到球门了。

    盯防小东的人再一次面临抉择，他可以如刚才一样放弃小东前去追赶阿菊，但后果就是小东再次没有人盯防。而且这一次比之前还要糟糕的是，阿菊已经彻底摆脱了防守自己的人，他没有同伴协防。

    或者他吸取教训，任由阿菊自己向前，祈祷这个第一次踢球的女孩自己失误。

    但这其实根本不是抉择，出于最基本的责任心，他不能祈祷对手自己犯错。

    只要有机会，他就必须把这个机会抓在自己手中。

    他和上一球一样，再次丢下小东，向着阿菊狂奔起来。而他的身后与预想一样，无人盯防的小东又一次举起双手，示意阿菊把球给他。

    阿菊当然已经注意到了，她还没接触到球，就已经看到了有人向她奔来，有人举起双手喊着她的名字。她知道那是小东，所以在下一刻，她准备和刚才一样，把球踢过去。

    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和球的距离，余光中扫到了更远方的球门，阿菊心中又生出了刚才那种渴望，而且比上次更加强烈。

    一种，想要自己将球踢进去的渴望。

    但她可以吗？

    追赶的人已经离得很近了，他在奔跑中明显可以感动地面有些震动，但他已然无暇顾及，因为阿菊看上去好像有些犹豫。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于是他果断重心向后仰躺，双腿前伸，整个身体侧贴着地面，想尽量把球捅走。

    阿菊心生警兆，她也不知这警兆从何而来，但就是这样下意识，她轻轻向前，把球踢出一段距离，然后高高跃起，从贴着地面的来人双腿上跳过。

    双脚刚一落地，一种强烈的震动感就从地面传来。阿菊也顾不得这些异样，她如今只有从头至脚的愉悦感，这是她第一次离球门这么近。仿佛明悟从心底清澈，阿菊呼出一口浊气，右腿撑地，左腿向后屈起，足弓绷直，以大腿发力，再延展到膝盖，再至脚背，脚尖擦着泥土用力踢出。

    唰！

    “唔！”凌沧海发出一声闷哼，像是被人一拳用力击中。

    2-3！

    球从球门右上死角飞过，非常漂亮的进球！

    谢秋璇正要庆祝，突然脚下大地开始震动，他抬起头，听到大壮喊着：

    “地震了！”

    “不是地震，是朝廷。”

    谢秋璇回过头来，米若寻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神情复杂地盯着后方。顺着他的目光过去，似乎有烟尘升起。

    “朝廷来了，我们走吧，徐师妹。”凌沧海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

    “那道统……”徐月低声问道。

    “我输了……”

    徐月本还想说“可是”，毕竟比分还是领先的。但看到凌沧海的表情，也知道师兄心高气傲，这样的场面对他而言与输无异。

    “我不知道朝廷会对你们怎么样，但是我们安帝门在整个九洲，也是有风骨讲道义的顶尖正派。你们的天赋不应该埋没于此，如果有人愿意，我们可以带走一个人。”

    凌沧海对六个小孩开口道，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阿菊，意思十分明显。

    小东的眼中闪过异色，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我跟你们走，你们能保护住村子吗？”阿菊问道。

    “不能。”凌沧海十分坦诚。

    “你走吧。”米若寻的声音传来，他已经回过了头，慈祥地看着阿菊，“他说的对，你不应该在这种地方，甚至海洲都不会是你的终点。”

    “至于村子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吧。”

    阿菊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那他呢？”她看着谢秋璇。

    “他也会有自己的道路的。”

    “走吧！”

    身后，凌沧海已经和徐月二人站好，一只巨大的白羽大鸟在天空扑棱着翅膀，缓缓盘旋。

    “喂，小子！”一边抓着安放在大鸟背上的藤鞍，凌沧海喊着，是对着谢秋璇。

    “别死了！”

    谢秋璇现在头脑很乱，一下子出现了太多的信息在他脑海，让他没有半点思考空间，只能本能点点头。

    待到那大鸟驮着三人远远消失在天际，米若寻终于开口道：

    “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谢秋璇不知道米若寻要做什么，只看到后者舒展了一下身体，慢慢转过身：

    “你我一脉道统，名叫赤心圣塔，是先祖的馈赠不假，但却不是什么人都能继承的。你看到的二十区也好，基础的借法法诀也罢，终归是术，是皮毛。此道统一脉，却是最考量人精神意志，须有热血、有赤心、明公义、断善恶，方可前途无量。

    “待我去后，你即是这圣塔一脉唯一的传人，为师也不要你发扬光大，但求你时刻保持本心，为善为公，也就足矣。”

    说罢，他拍了拍衣袖，双臂张开，信步走入迎面将来的滚滚黄烟之中。

    夕阳终于落下，冥冥的月光还未照来，谢秋璇突然回过神来。他跪倒在地，对着米若寻走起的方向连连磕了三个头，大声喊着：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