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血色在华贵的地毯上晕染开，所有人呆呆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柳香兰，眼中犹自带着难以置信。

    芸儿疯了一样推开身前的人，跌跌撞撞的跑到柳香兰身边，看着她原本细腻洁白的颈间，如今却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将她半边脸颊染红。

    她依旧是那么美，只是往日灵动的双眸已经永远的失去了神采。

    啪嗒！

    泪水无声滴落，砸在猩红刺目的血泊中。

    芸儿不顾满地鲜血跪坐在柳香兰身边，小心捧起她的手臂，轻声哽咽道：

    “姑娘你怎么在地上睡了？地上凉，快起来，咱们回房间再睡好不好？”

    “姑娘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芸儿惹你生气了？”

    “好姐姐，你应应芸儿啊。。”

    原本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此时已经乱作一团。

    尖叫声、哭喊声、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夹杂在这些声音里的叹息声。

    青楼里闹出了人命，客人自然不想和命案沾上关系，更何况是在这种地方，传出去更加有辱声名。

    只是片刻功夫，楼里的客人们便带着一肚子的惋惜，走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醉春楼一众人等。

    “好孩子，先起来罢，郎中马上就到。”

    凤姨擦去眼泪，看着跪在地上早已泣不成声的芸儿，心疼的扶着她的肩膀。

    郎中。。

    芸儿看了看柳香兰颈间那道深深的伤口，知道郎中来了也是无力回天。

    她的视线落到柳香兰身旁，那里静静的躺着一柄沾满鲜血的匕首。

    兰姐姐，芸儿知道你怕黑。姐姐走慢点，芸儿来陪你了。

    她侧过身子，想要去捡那把匕首，却被凤姨死死的搂进怀里。

    “傻孩子，兰儿已经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你也要狠心丢下凤姨陪她一块去吗？！”

    凤姨看着已经萌生死志的芸儿，再看看躺在血泊中的柳香兰，不禁悲从心来，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醉春楼里的女孩儿们，大多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一辈子没个孩子，但醉春楼每一个女孩儿都像是她的孩子。

    有人得遇良人脱离苦海，她替她们高兴；有人假意逢迎曲意承欢，她也会替她们难过。

    如果有选择，谁会进青楼谋生呢？

    芸儿静静的坐在地上，任由凤姨将她抱在怀里。其他的姐妹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再想不开。

    是啊，不能让兰姐姐走得不明不白！她是被人逼死的，我要替她报仇！

    芸儿望着身旁了无生息的柳香兰，眼中多了些神采。娇柔的面容上犹自挂满泪珠，一颗心却慢慢的变得坚硬。

    正当众人沉浸在悲痛中时，一片无人可见的莹白光华，自柳香兰的身体上缓缓升起，而后渐渐凝成柳香兰的模样。

    不过须臾之间，一道略有些虚幻缥缈的身影，便出现在醉春楼大厅之中，并以一个轻缓的速度，向着上空飘去。

    柳香兰睁开双眼，先是微微怔神，而后便看到了地上躺在血泊中的自己。

    她疑惑的抬起双手，穿过虚幻到透明的手掌，远处的景象却丝毫不受阻碍的映入眼底。

    再看着自己如同没有重量一般漂浮在空中，冥冥中似有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正牵引着她向上飘去，她终于有些释然的轻叹一声。

    这便是魂归天地吗？

    原来人死之后，是这种感觉。。

    她看着地上相拥痛哭的芸儿和凤姨，看着周围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看着门口闻声赶来的围观人群。。

    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越升越高，渐渐的飘到了醉春楼上空，而后毫无阻碍的穿过屋顶。

    今晚的夜空澄澈如洗，没有半点云彩。晨辉与月光交织，为柳香兰披上一层熠熠生辉的银纱，美得像是坠入凡尘的天仙一般。

    柳香兰越升越高，纷杂的思绪也渐渐平复，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空灵的状态，一切凡尘往事皆已抛之脑后。

    璀璨星河近在眼前，好像伸手便可以触碰到。

    这里，便是我的最终归宿么？

    辽阔无边的星辰大海中，渺小如她，恰似沧海一粟，惊不起半点浪花。

    一切，都是那么寂寂无声。

    直到一声雄浑的虎啸声响起，打破了这片宁静的夜空。

    柳香兰循声望去，便见一斑斓猛虎，正驾驭浩荡长风，在这广阔的天地间纵情腾跃。

    更令人惊奇的是，待离近了些，柳香兰看到那宽阔的虎背上，竟有一白衣女子侧坐于其上，清清渺渺，如仙如神。

    古老的传说当中，倒是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等勾魂使者的存在，可这女子与猛虎，倒是不曾听闻。

    柳香兰如是想到。

    那斑斓大虎速度极为惊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身前。

    虎背上的白衣女子素手轻抬，凌空一点，柳香兰的身影便停在空中，那无形的牵引之力更是消失无踪。

    柳香兰茫然无措的立身半空中，却见那清丽绝俗的白衣女子，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女子来到柳香兰身前，没有半分停留，再一指点在柳香兰的眉心处，一触即分。

    原本空无一物的眉心处，一朵含苞待放的雪白莲花印记缓缓出现，浩瀚星海似是在这一刻起了波澜。

    由近及远，如起涟漪。

    柳香兰轻轻闭上双眸，眉心那雪白的花瓣片片绽开，最终定型为盛开状，便再度隐入眉心，而她，也在这一刻睁开了双眼。

    尘封的回忆在这一刻被唤醒，无尽的沧桑自眼底流过，最终皆归于平静。

    有情，无情，太上忘情！

    她神色平和，身周有莹白神光萦绕，神态如九天之上的神女一般，气质清冷，与此前相比，判若两人。

    “可曾悟出了什么？”

    那女子轻笑着问道。

    柳香兰眼睑微垂，万般感悟涌上心头，顺口便道了一句：

    “有情无情皆下等，唯有忘情才是真！”

    而后望向那白衣女子，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微微颔首道：

    “谢谢你呀，小白。”

    虎煞妖王一听这称呼，瞬间就炸毛了。

    这女人竟敢称呼自己的主人为“小白”？！

    它身躯微伏，喉间发出低声咆哮，浑身煞气凝聚，就要给这不知好歹的女人一个教训，却被那白衣女子反手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不得无礼！”

    那白衣女子后回头训斥了一句，将虎煞妖王那一身威势打散，而后笑语盈盈的对着柳香兰说道：

    “小女子不过区区一山野散修，哪里当得起忘情宫当代圣女这一声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