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差点就将一句“你叉叉是在逗我吗？”吐出口外。

    好在因长时间和秋烽混迹在一起，他控制吐槽情绪的能力得到了锻炼，大大增强，可谓是收放自如，而且，神明会忘掉自己的尊号与真名可不是什么记性不好，是情有可原的。

    清楚这一点的凌霄平复下心情，叹息道：

    “那就没办法了，收集信仰至少得知道尊号与真名。”

    换句话说，我都不知道你账户名和银行卡号，我这钱打给谁啊？

    光球晃动几下，却是给予了凌霄“祂很确信”的念头。

    “吾预见了汝帮吾恢复了神力，汝绝对有办法”

    这不由得让凌霄皱起了眉头。

    神明的预言是绝对正确的，不存在一丝一毫偏差的，这是一股凡人无法理解的力量。

    收养凌霄的老爷子曾告诉过他：任何时候都不要带着逆反心理去刻意违背神明的预言或是祂们定下的命运，除非你有着和祂们相当的“位格”，否则往往会招致更严重的后果。

    ——神明只保证结果和祂们所想的一致，过程可不管。

    所以，凌霄犯起了难，他凝思片刻，轻咬着牙说道：

    “可以强行为您提供信仰，但后果会怎样我可不知道……”

    光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像是为了表达出“掷地有声”的效果——

    “吾的预言，不会出错……！”

    “唉……我知道，我知道……”

    心中已然有了判断的凌霄再次叹息，他摆摆手，敷衍的回了这位信心满满的预言之神两句，随后放松身体，张开臂膀，向后仰去。

    “坠落”——这是唤醒身体，断开意识最直接的方式。

    又一次短暂的恍惚过后，凌霄的意识回到了自己的体内，大脑重新工作，恢复正常视野的双眼抬起，第一时间看到了正前方那位远远望过来的黑巫师。

    “信仰，信徒，找来。”

    凌霄对着黑巫师说道，后者扬起嘴角，轻轻点了点头。

    接下来便是等待，凌霄干脆打起坐来，闭上双眼，进入冥想，口中轻念三个字：

    “神明啊……”

    ——————

    神明与凡人、与凡间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

    祂们为何又要三番五次的借助仪式师的身躯进行神降，给世间带来灾难？

    自从人类逐渐清晰凡人与神明的概念之后，相似的问题就在不断的被抛出，可碍于时代的限制，在曾经那个凡人只是蝼蚁，神明至高无上的过去，没有人会尝试顶着亵渎神明的庞大罪名去认真的研究这一切。

    直到随着科学的进步，工业的发展，神明笼罩在凡间，所有人类头上的阴霾逐渐褪去，那些有着“逆反心理”或是“科学精神”的人们才得以不顾“教会”的干扰，有机会与空间去系统性的探明这些问题的根本。

    凌霄是幸运的，作为后来者，他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眺望着远方，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了这些问题的答案，解决心中的疑惑。

    长话短说。

    虽然神明无数倍强大于凡人，可祂们所处的空间——被称之为“神界”的地方却也并非什么“善茬”，据一些神明的描述，祂们所处的神界在孕育祂们之后却又会反过来吞噬祂们的力量，不断侵蚀着祂们的神智，直至祂们的意识消失殆尽，身躯腐化不堪。

    祂们时刻遭受着这一切，不是没想过反抗，但神界里一些残存的迹象表明，无数神明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尝试过这条道路，但最终都成为无数骸骨的其中一员，或是混进飞沙中，随风飘扬，只有一些微弱的痕迹诉说着祂们曾经存在过。

    但祂们所做的却也不是无用功，在无数神明的努力下，这个名为神界的囚笼被破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缝隙的另一边，是一个弱小的全新世界。

    这正是凡间。

    从此刻起，逃离神界，前往凡间成为了祂们唯一的目标。

    在此期间，祂们的力量不断渗透过缝隙，使凡间产生了一次爆炸，诞生出无数星辰，并且在无意下，创造出了类似于祂们，但却无数倍弱小的“生命”。

    而后，这些生命中有一类分支不断壮大，他们发现神明的存在，并展开了第一次“交流”。

    他们，正是凡人。

    神明们一开始并不在意这些渺小，甚至不能够直视祂们的生物，直到一次偶然中，凡人对一位神明产生了原始的“信仰”，而那位神明则意外的发现这些“信仰”能够帮助祂稳定住自己的存在，巩固意识，减轻神界的侵蚀。

    祂将这一发现公之于众，于是，神与人的交流开始逐渐频繁起来，一些神迹被不断展现，凡间兴盛起了一个又一个宗教，无数的神话故事被创造出来并广为流传，神明们为了争夺信仰，进行了一场浩大的神战并通过这种方式划分出了属于祂们的区域。

    北欧、希腊、华夏、东瀛、埃及等神系逐步建立。

    更加便利的沟通神明，借取神力，施展神迹的仪式之术也在神明的助力下被拥有智慧的人类发明出来，在凡间不断扩大着神明的影响。

    这一切，直至似乎有着自我意识的神界“如梦初醒”，愈合被神明制造出的“伤口”，关闭两界之间的联系才暂告一段落，后来，故事每一个人都知道。

    故事变为了“神话”，事实变为了“迷信”。

    只有像凌霄这样掌握仪式的人才知道，神，是存在的，曾经的传说，都是现实。

    总而言之，回答之前的问题，答案就是——

    神明之所以要借助仪式师的身体进行神降，是为了逃离能侵蚀祂们神智与力量的神界，而神明与凡人的关系很简单：凡人不需要神明，但他需要神明提供的神力来帮助他做到他自身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神明也不在乎凡人，但在祂们没能彻底打断两届的通道之前，祂们需要凡人提供的信仰来维持自身的神智。

    似乎有些畸形，但事实就是如此。

    凌霄现在正要帮助的便是一位大概快要被神界腐蚀殆尽，已然失去部分神智，没有自身尊号与真名记忆的神明，而正如前文所言，祂需要信仰。

    “信仰啊……”

    想到这里，凌霄再次轻声喃喃道。

    作为一名仪式师，凌霄很清楚所谓的“信仰”到底是怎样一种东西。

    那是一种意念，一种对某个人或是某种事物发自内心的彻底认同、尊敬与崇拜，并打算为其奋斗一生，哪怕牺牲掉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犹如钢铁合金般坚硬的意念。

    世上有着很多有着信仰的人，凌霄现在所处的国家也正是由这样一批人缔造出来的。

    但他本人却从未有过信仰。

    这或许与他的职业有关——作为一名和神明打交道的仪式师，凌霄不像那些信徒一样认为自己心目中的神是完美无缺的，但他很清楚这些神明的本质是什么——那只不过是群比他强大的“人”而已，祂们同样会有着喜、怒、哀、乐，祂们同样会自私、恐惧、贪心、骄傲……

    当然，不得不承认祂们之中也有一些比较完美的神明，可在凡人里——我们之中，也有如同金子般散发着诱人光辉的人，不是么？

    这或许也与他的出身有关——凌霄来自华夏，一个从古时起就敬鬼神而远之，依靠个人能力战胜天灾；如今更是无神论者占大多数，近代经历磨难却也靠着广大人民顽强渡过，正在一步步重建着昔日辉煌，始终注重自身发展，贯彻自强不息的国家。

    他们不是没有信仰，只不过信仰的不是某位神明，而是一把镰刀和一柄锤头。

    以及自身。

    如果硬要说凌霄信仰着什么的话，那最后这个将会是他的答案。

    凌霄信任着自己，正如同战场的战士们坚信着苦难将会结束，美好的未来终将到来。

    ——————

    “呼……”

    凌霄长舒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来。

    果然，偶尔的冥想有益于身形健康，不知不觉间，又自信了许多呢……

    凌霄淡淡微笑着，不过很快，他的表情便冷漠下来。

    由石块堆砌的圆圈已然闭环，凌霄的身边也围着一圈人。

    这些就是黑巫师带来的信仰者，他们大多瘦骨嶙峋，只有三四个还算健康，跟着辛加，拿着AK-47指着凌霄的两个黑人的其中一个也在这里，抱着拳，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对黑巫师也十分敬仰来着？这会不会影响信仰的质量？

    不过人还不少，问题应该不大。

    凌霄扫视一圈，做出吩咐：“在脑海里想象神明所展现出的奇迹，然后赞叹祂。”

    话语虽然经过了耳机的删减，但意思却完整的表达了出去，这些人听到了凌霄的吩咐，一个个严肃且认真闭上双眼，陷入回忆，有些还诚恳的跪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

    由于重叠起来的声音实在太难分辨，凌霄并没有仔细去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将其作为背景音，默默启动了仪式，吐出晦涩难懂的语言。

    大概意思是：你的快递到了。

    至于祭品，则是一小部分的信仰，自带转换，能被另一位神接收，很合理。

    只见仪式开启，在凌霄的视野中，这些人的身上渐渐冒出光点，缓缓上升，正当凌霄发出一句“这就是信仰啊……”的感叹过后，这些光点才上升至半空中不到十米的位置就停住了，旋即猛地下坠，环绕一圈，改变朝向，飞往了另一边。

    什么情况？

    凌霄一惊，赶紧将视线追过去，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信仰附着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佝偻的身躯、阴森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黑巫师！

    “快阻止他！”凌霄指着他，不假思索的发出一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