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象,世界与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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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惊变

    小张是六点来的,饭是六点十分就吃完的,可药是七点才喂进去的。

    你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个身高185体重180的健身壮汉,要花将近半个小时才能“击败”一个身高175体重120的精神病人,就像你无法想象你那喝多了断片瘫倒的朋友,为什么就像灌了铅一样地沉。

    612病房内再不复一个小时前宁静祥和的模样,被子褥子散落一地,那个之前被掏了洞用作钻木取火的枕头,此时只剩一个空枕套,软绵绵趴在翻扣的脸盆上,房间里棉花滚动飞舞在地上、墙上、小张的脸上,就是不在它原本待的地方。

    李道长被小张用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摁在墙角,他双手被扭到背后,用约束带捆了起来,腿被挤拢在一旁无法伸张,脑袋被一只强有力的臂膀卡死,此时正被捏着下颌张开了嘴......

    “每次!就数你……最费劲!”小张欲哭无泪的拿着一根针管状的喂药器,在一通折腾后才终于把喂药器抵进李唐的舌根,他便赶紧把里面的药推了进去。脖子上多了两道寸长血印的他满头大汗的呼了一口气:“终于……呼……搞完了。”

    李唐也折腾个够呛,筋疲力尽的他被喂了药以后很快就睡了过去,尽管如此他嘴里还嘟囔着:“大胆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之类的话。

    坐起来看着满屋的狼藉,小张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开始李唐吃饭的时候还算是正常,但是吃完饭小张等了他二十分钟,也没等到李唐去动那杯加了药的水,然后小张就只能像一个渣男一样,又哄又骗地想把药喂给李唐喝下去。

    可今天“李道长”状态的李唐说什么也就是不喝水,还嚷嚷着喝酒不御剑、御剑不喝酒,最后气急的小张只能动粗喂药,但我们的李道长也没有束手就擒,打翻水杯后左一招飞龙探云手、右一式乾坤大挪移,硬生生把病房折腾了个鸡飞狗跳。

    习惯了这一切的小张依然有点气闷,在李唐这他还是碰上了所有护工都最不想碰到的那种“健身活动”,但这就是精神病院护工的日常工作,该忙活的还得忙活,该收拾的还得收拾,真时应了医护行业那句老话:“锄禾日当午,护士真辛苦,拿个小破针,一扎一下午。”

    ……

    把被褥铺好,又去拿了个枕头,给李唐解开约束带,还把他抱到床上放好,整理了推车又拿来扫把清理垃圾,累的无精打采的小张想到主治医师那个货此时或许正在逛街喝酒把妹,他就忍不住悲从心来,看着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李唐,嗷呜一嗓子就嚎了出来:“我好惨哪!”

    “我好惨啊……”

    (是错觉吗)嚎了一嗓子的小张愣了一下,好像听见有个细微声音和自己的声音合在了一起。

    他摸出裤兜里的手机,却发现本来还剩一半电量的水果13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这也说明刚才手机没发出异响。

    他又走到窗边看了看——今晚的夜空看不到星辰和月亮,天空上阴云密布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除了楼下院内几座路灯的昏暗灯光外,就只剩下远处市区内隐约的点点灯光。

    (是让老李这家伙折腾幻听了吗?)小张抹了把脸心里暗自嘀咕(哎,赶紧收拾收拾回去休息吧,我可真惨啊)

    “我可真惨啊……”

    一瞬间小张脖子上的寒毛就根根竖了起来!仿佛过电一般的凉气迅速从头皮传遍了全身,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刚才并没有说出声来!但是还是有个微弱而尖凉的女声,随着他的心声,一起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看了看右边窗外黑布隆冬的夜色,又看了看左边门外惨白的灯光,小张的两条腿不由自主的打起摆子来。

    来医院一年多,虽然也见识了很多“恐怖”的病人,但是专业知识告诉他,那些都是由于人的肌体神经异常产生的种种怪异现象,可刚才这两声诡异幽怖的声音,着实让人心里发凉!

    下个瞬间他就想起了平日里那些被他嗤之以鼻的恐怖传说,他的颅内迅速触发了杏仁核的恐惧反应,瞳孔开始逐渐扩张,呼吸也不知不觉的开始加速。

    攥紧了扫把的他一边发抖一边扫视着屋内,紧接着一个箭步就来到李唐床边——在面对未知的恐惧时,人类总是会本能的靠近同类,哪怕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否会有所帮助。

    这时,窗外突然起风了,霎时间一阵冷风刮进,地上还没扫进簸箕里的杂物被风一吹,立马四处翻滚开来,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随意抛洒、泼动。

    走廊里的顶灯也随着这股风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随即,开始明暗交替的闪烁起来。

    “我怎么……这么惨啊……”

    这一声来的更加清晰也更加尖锐,好似有个支离破碎的女人正爬在小张的耳边绝望地悲呼!

    小张紧咬的牙关随着颌关节咀嚼肌的收缩开始进行剧烈的抖动,发出轻微的“得得得得得”的牙齿碰撞声,脸色苍白的他惊恐地望向了门外走廊,闪烁越来越厉害的灯光成了大脑里最后一道防线,它们用惨白和漆黑的交替告诉小张,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靠近了!

    “来人啊!来人啊!!!闹鬼了!!!”

    隔壁的病房里突然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是那个同时具有偏执型精神障碍和躁狂症的张老头,七十多岁的他一边嚎叫着一边开始疯狂的踹打房门。

    撇开治疗方式和服务态度不谈,就只论T市几座精神病院的建设来说,四院的房门和窗户的坚固程度绝对能排全市第一,毕竟这所精神病院除了接收社会上的精神病患者以外,还收押着市人民检察院判决强制医疗的罪犯。

    所以这激烈地踹打除了发出一声声巨响以外,并无其他作用。

    走廊里的灯光在611发出声响后,呼的一下子全亮了起来,比平时更亮的惨白的灯光好像在告诉人们刚才的“故障”只是幻觉?因为连带着灯光,整个六层居然都在一瞬间从躁乱转入了针落有声的极静。

    但就在下一秒!黑暗就仿佛一头巨兽,轰然席卷重来,把大半个走廊都吞噬其中……直到612病房的门口。

    接着小张就听见隔壁的病房门被打开了,带有一点形变的门轴在寂静中传出“吱呀~”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半截戛然而止的渗人惨叫!

    短暂的寂静后,隔壁病房又隐约传来一丝咀嚼骨头的喀嚓声,就像领居家的小狗背着你藏起了一块饱含肉汁的骨头,含在嘴里小心谨慎的吞咽着,生怕浪费了一星半点的油水。

    感觉里像是过了许久,隔壁的咀嚼声慢慢停了下来,再度陷入安静的六层只剩下612门口的廊灯还在半死不活的闪烁着。

    好像满世界的声音都再度消失了,只剩下小张胸腔内控制不住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变成了唯一的声音。

    咬着牙的小张此时大脑一片空白,眼眶通红的他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服,鼻涕不知道什么时候淌了下来挂在嘴上,狼狈的他眼见着门口的那盏灯闪烁的频率越来越慢,这时那声尖细而凄惨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

    “我好惨啊……”

    仿佛能感觉到611病房的门开了,一股比寒风更凉的气息,裹挟着黑暗,从611的门口慢慢爬进了612的门里。

    “做人要是生不逢时,比鬼还惨呐!”一个洪亮的声音蓦然从小张旁边响起,吓得他哇的喊了出来。

    床上的李唐突然一个翻身跪坐了起来,他眼里好似有灼灼星光,盯着门口头也不回地大声问道:“采臣,你没事吧?”

    门外的黑暗仿佛也楞了一刹那。

    看着突然醒来的李唐,小张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飞扑到了他的背后,颤抖的声音混杂着哭声呜咽着:“老李……老李!”

    “莫怕!且随我燕赤霞,斩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