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雨来得突然，我正往赶至树下避雨，不料看到树旁有一个坟头。坟前没有碑，四处很干净，只有几株刚生的杂草。

    我随手除着那些杂草，听到有人走来的脚步声，是水息。我听说是她埋了那个死了个丫鬟，原来埋在这里。

    我与水息的交集并不多，记忆里她是个卑微恭谨的，尽着本分的丫头。而那日，她一反常态，问了我很多问题。

    既然她开口了，不如试一试。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一些，说完后我给了她时间选择。说是选择，结果已能猜到。不管她还是我，事已至此，人已入局，哪来什么选择。

    我计划把水息培养成当红花娘，一来提高她和我的身份地位，方便日后行事，二来此举能打破挽凤阁眼下的稳定局面，乱中才能露出破绽。

    我辟了条旁路教她，她倒也争气，识了字念了书。该长的眼力劲长了，身上的奴性也去了大半。一路看来，都算顺利。两人常常相伴，倒生出了几分感情，所以我替她躲过了花魁大赛。

    我以火候未到为由向凤娘解释，现在让她出场，达不到计划的效果。那都是托词，真正的原因是我的私心。花魁大赛的场子属实不算好，这种情况下推她出去，我于心不忍。

    我甚至想过，水息的出现已经引起了变局，那么是否还要推她出去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可惜，树欲止，风不静。

    阁里带来的几把琴都断了，我看过断口，整齐光滑，是被人用内息震断的。临演在即，再取来不及，借琴又借不到。我到底是挽凤阁的琴师，只好硬着头皮上台，将未断的琴拼起来，也算个办法。

    然而曲刚过半，我的气息便乱了，乱得厉害。我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人在曲中也只好强压着。一曲结束，我匆匆退到观台，刚歇了口气准备提息查探，突觉胸腔刺痛，我迅速拿起桌上的茶盏，吐出一口血水。

    那血水泛着黑，有毒。

    中毒一事，我想了许久都找不到原因。直到无意听的闲话，方知那日有些个交好的花楼，送了她们的琴来应急却被领事嬷嬷拒绝了。不仅如此，也是她吩咐小厮找我来处理此事。

    原来，毒在琴上。

    难怪我之后没替墨柳奏曲，也没人说什么，因为我已经中了毒。可也不对，我既已答应奏曲，碰到琴是早晚的事，何必弄断琴弦，横生事端呢？若我并不打算救场，岂不是搬石砸脚？

    虽无法完全弄清其中玄机，但我清楚知道我要找的人，已迫不及待向我出手了，那么水息这颗棋也就不能再等了。

    她终究是闹了变扭，前些日子的安逸，多多少少给了她些错觉，以为日子就能这么过下去。

    那日也是下着雨，她跑了出去，我正想着该怎么劝她，没想到她不但自己回来了，还想通了许多。这样也好，省得我又要费心。

    数日来的培养换来那一夜惊鸿入目，她遇上沈荣，我再见顾云。那时，他还叫顾云。

    沈荣的品性不错，对水息更是情深，这对我无疑是一种宽慰。至于顾云，他现在的身份是沈荣的朋友，对于他的出现，我从不认为是个巧合。

    借着水息和沈荣的关系，我和他也打了几个照面，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戳破对方的身份，也没有提起来云镇的事。但不知是我多心还是怎么，总觉得他在言语之间，有些不同，这不同带给我一些错觉和不该有的情绪。可还不等我想明白，挽凤阁那边先出事了。

    蕊红死了，凶手是墨柳。

    我对花娘们了解得并不太多，可这墨柳，倒是知道一二，也全因之前的一些误会。

    她为人孤傲，心性又高，做不出这事。即使做了，我想她也不会否认。加上出事前夜，我恰巧见过蕊红，还有另一个花娘蜻蜓，她们的行为都透着丝怪异。

    蕊红的死，将阴谋的序曲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