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注》：

    “雉尾扇起于殷世高宗。”

    ......

    ......

    什么器灵？

    听那鬼物朝玄奘大喊，李淳风和杨凡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旁的俊俏和尚。

    他手里那白羽扇，玛瑙檀香链铜铰，以鹤为饰绕柄飞，白羽峻拔，温润轻薄，式法古拙，柔动清风。

    就是扇盘上缺了一片羽毛，整把大失神韵，多了份破落气，如明月有亏。

    这羽扇怎么这么眼熟？杨凡看着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

    玄奘见二人面色生疑打量自己手中，脸上不动神色，口中般若不断，扬起羽扇，往那正拆殿的鬼雾扇去。

    只是羽扇里陆玉瓒跟阎魔神思此刻都没动静，玄奘扇了清风习习，引得鬼物更加焦躁，让李杨二人更是疑心重重。

    这时，尉迟恭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李淳风往殿外瞥了一眼。

    不好！

    手中抓出一符，青光一闪，将五方杀鬼令符祭起。

    他本来还想弄清这鬼物的来历，一直未痛下杀手。

    刚跟杨凡进来时，杨凡就提醒过他，佛光寺内，片血未见。

    那鬼物看似凶恶，法器众多，却未大开杀戒。

    只有佛堂殿宇一片狼藉，说是拆房子还差不多。

    李淳风自己也眼尖，看那鬼物法器，似是驱邪常用的墨斗，加上杨凡的提醒，这才怀疑这禁内佛寺突然出现的鬼物是某个前朝大匠所化。

    便只用《天筑保福无侵咒》，让它无法破坏殿堂，困它威风，想细细问出它来历以及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此刻寺外突发危机，今上与太子，以及朝廷众官命在危机。

    他再试探下去，唯恐有变。

    但若是走开，哪怕鬼物不杀人，拆梁坏柱，这屋子里布置禁制的禁卫和玄奘，也会被坍塌砸死误伤。

    所以，李淳风下定决心，不等了！

    手指一动，刚捏碎五方杀鬼符一角，便听到杨凡出声：

    “师兄莫急。”

    李淳风停下，便看到杨凡小手入怀，也捏了张符出来。

    符上纹路，雨意阵阵，湿意不绝，他这段时间在玄都观衍道房里看的多了。

    甘泉符？！

    他有些不解，看着杨凡，心想，你拿这符干什么，又不是佛寺失火？

    杨凡手快，将手中甘泉符，叠在李淳风手上五方杀鬼符上，示意里李淳风跟自己一起捏住，狡黠一笑：“师兄，不若试试你我二人两符同施如何？”

    这是为何？

    李淳风眼里不解，嘴上却不慢：“斩！一切东青木之鬼！南赤炎之鬼！西白金之鬼！北黑水之鬼！中黄土之鬼！绝十方感应！斩一切来途！”

    紧急之下，他还没忘去了咒尾的忌讳。

    杨凡也没落下，童声急促：“厌金鸦贪息炙烤相煎之苦！焜焰稍休，黄叶复青，裂土回壤，肺腑弥润！”

    青光一闪，两张神符尽碎，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淳风正疑惑，面前烟雨顿生！

    无数水龙从自己与杨凡手间迸发而出，手上青锋更是化成无数雀跃小青鱼投身水龙，往殿外席卷而去！

    殿外，众禁卫苦斗正酣，李世民率领天策一脉都撸起袖子上了，局面快要绷不住了。

    一片蝗蝗青光水龙，密密匝匝，罗然而下，将团团围起的鬼雾冲了个一干二净！

    髅眼狰狞的前朝鬼兵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纷纷不甘心地倒在惊讶的禁卫面前，斑驳的骨架上，青光溶蚀，再无影踪。

    尉迟恭，擦了额头上不知道是水还是汗一把，松了一口气，脚下不停奔进佛堂。

    边听到殿上一声轻叹：“风雨凄凄，何见君子......好一阵剑雨......”

    声音苍老，遗憾蔚然，迥然一室。

    是谁？

    尉迟恭心里思索，进了佛堂，便看到佛堂上一个乌纱幞头紫袍阑衫的老者，正捻须长叹。

    老者足下，一大摊漆黑如墨的水渍，散发着黑烟，四处流淌。

    李淳风与杨凡，与老者坦然而立，青锋已收，满面释然。

    那个与今上一起从大兴善寺带回来的玄奘和尚手则是紧盯着手里羽扇仔细抚摸，有些焦急。

    只有那宣召前朝鬼兵，毁坏殿堂的鬼物，全然无踪！

    见此情景，尉迟恭心里一喜，正待上前询问，便听到身后太子一声高喝：

    “非也！大唐宇内，我朝上下，君子见民见野，何来不见！”

    言辞之间，对那老者颇不客气。

    尉迟恭正要出声劝阻，李世民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他滴着水的衮袍上，残留着道道焦黑的刀割剑痕。

    李世民走到那老者面前，丝毫不露惧色，厉声问道：“敢问逝者何人？”

    那老者这才止了喟叹，仔细看了看李世民，似是有些欣慰，躬身礼道：

    “前朝宇文恺，见过今太子。”

    这名字一出，跟着进来的群臣便议论纷纷。

    杨凡也没听过，就拿手肘偷偷捯了下李淳风：“师兄，宇文恺是谁？”

    李淳风看着那被剑雨冲去鬼气，复露神魄的宇文恺，心中欣慰，回道：“前朝工部尚书。”

    见杨凡不以为然，补道：“你我脚下这城，都是他营造建设的，前朝叫做大兴城，换了今朝才改为长安。”

    哦！杨凡心里惊叹，怪不得会出现在这内宫，专毁殿阁，原来是睹物思人，鬼迷心窍。

    李淳风有叹了一声，补了一句：

    “唉......这宇文尚书，于营造一途天资卓越，我上清也曾与有缘，可惜了被家族谋反牵连，病死床榻......若是还留我朝，必能造福一方。”

    杨凡不解：“师兄为何如此说？”

    “城北渭水，自两晋以来，是关内帝都漕运的主干，因河水多沙，常常淤积，影响漕运不说，雨水丰时。多有水患，动则涝犯百里，民失其所，我上清派也曾遣人赈济。”

    “后来宇文尚书奉前帝旨，修了广通渠，才有了潼关百里漕运，关内无阻，更不用说水利万民，消涝避灾。”

    “我朝龙兴方始，百废待兴，若宇文尚书健在，于朝于民，必能有大用。”

    看到师兄有些可惜，杨凡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有何难？！”

    他眼前的消息，一直都没消失。

    满屏的加减号，一直在刷屏。

    这一夜，手里可转分的大唐无主人寿，怕不是多到爆了吧！

    而且，这些还不是主要的。

    杨凡的眼睛正跟刚才的宇文恺一样，紧紧地锁定在玄奘手里那柄缺羽的羽扇上。

    而此时，他杨凡身旁，一个殿堂里其他人都看不到的影子，正对他诉说着，那扇子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