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结束了啊。

    杨凡心里满是欣慰。

    轻轻擦掉额头的汗，看着尹敬崇与桃儿师姐，父女抱头痛哭。

    李淳风也是欢喜异常，跟那几个道士一起在旁边陪护，就是时不时地冷厉的眼神向着杨凡瞟过来。

    可惜，你杀不了我。

    杨凡对李淳风的眼神一点都没在意。

    当日从太子府出来，杨凡就知道自己这事儿没完。

    虽然觉得自己对李二说了不少秘密，但是看到李明兰为自己义无反顾站出来，那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反正自己最后没死，自己家也得了不少实惠。

    李二看得到自己的价值。

    这位雄主马上就要上位，征战四方了，而后大唐一路狂奔，建立了在这颗星球上最强的帝国之一。

    就为了兵贵神速四个字，李二就不会杀他。

    更何况，事实上，就在事变第二天，赦免建成太子派官员严禁牵连的命令就从长安驿发出通报全国了。

    他进宫的时候，李二其实已经提前支付了报酬。

    这也能看出，李二也不全是心底冷酷之辈。

    这过程里，唯一没有达成心愿的，就是李淳风了。

    李二当日怕是看出了什么，直接将自己软禁在这玄都观。

    李淳风想杀自己又杀不得，还要保护自己的安全。

    此刻看到李淳风那吃人的眼神，杨凡禁不住嘴角露出笑意。

    只是......

    糟糕，怎么头有点晕。

    杨凡一阵恍惚，摇摇欲坠。

    “小爻！”

    尹桃儿正软绵绵靠在父亲怀里，却看到杨凡倒下的身影，身子刚站起来，又软了下去。

    “桃儿别去！”

    尹敬崇赶忙扶住女儿，没动身，向李淳风看了一眼。

    李淳风哪能不懂师傅的意思。

    只是看着尹桃儿不解的眼神，心里暗叹一声。

    手里刚提起的剑又暗暗放下，走到杨凡身边，触了下鼻息：“这小子无碍。”

    尹敬崇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自己勉强起来，搀起尹桃儿，出了寮房。

    尹桃儿正待说些什么，也被李淳风用眼色制止了，小嘴张了张，闷闷地随众人去了。

    只留下杨凡小小的身子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师傅，我去趟宫里。”

    眼看到了玄都观正殿，李淳风没再跟上去，向尹敬崇告别。

    “你去吧，桃儿与我回殿诵经。”

    尹敬崇这会儿缓过气了，点头允了，又脸上一冷，带着尹桃儿进了正殿。

    大殿里光亮宽敞，香火撩撩，高大的三清座像久经历朝，一派穆然。

    殿上陈列了摆了数百蒲团，鱼、鼓、磬、铃、铛等各色道仪之器琳琅满目，正是玄都观早晚课之所。

    此时早课已毕，只有几个小道士在那整理清场，见自家观主进来了，匆忙行了礼。

    尹敬崇回了礼，没停留，带着尹桃儿穿过大殿，去了后面自修的精舍。

    进了精舍，尹敬崇将一颗干松子燃起放入莲苞炉里，从架上取出一本韵书，递给女儿：“桃儿，今日你早课还未诵。”

    看着女儿不情愿的拿书坐下，尹敬崇也不多言，拿起小锤儿，轻轻一击鸣磬，自顾自闭目开始颂起自己的经来：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虽然精舍里诵经没办法用正殿的全班音律相合，他念起来，自有一番合韵祥然。

    “又是这个......”

    尹桃儿坐在对面，看着自己阿耶摇头晃脑，心里不是很在意。

    她自己隐隐也察觉到刚才凶险。

    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自己身体情况自己最清楚。

    而且看到师兄和父亲的态度，想是对小爻师弟难以有好的想法。

    再加上父亲头发突然花白，自己更是一肚子不明白，只是此时也不好多问。

    尹桃儿小小年岁，平时诵经都是勉力为之，更何况现在心思难平的时候。

    看父亲双目紧闭，声声韵清，尹桃儿坐不住了，爬起来在精舍里偷偷翻看起来。

    翻着翻着，她突然觉得不对，怎么阿耶诵的经变了：

    “琳琅振响，十方肃清......河海静默，山岳吞烟......万灵镇伏，招集群仙......天无氛秽，地无妖尘......冥慧洞清，大量玄玄也......”

    韵声起伏，绵绵不绝，让人宽阔，心生青云。

    尹桃儿暗暗吐了下小舌头。

    这是阿耶在提醒自己安心做课？

    所以换了【澄清韵】来念？让自己灵台清明，玉宇澄清？

    赶紧随手拿了本经，像模像样地坐下来。

    翻开经书，照本宣科起来。

    “......大道之始，无象无言......始证帝真，位居碧天......辅忠助孝，翼正扶贤......保生益算，延嗣绵绵......”

    只是她这一念，音韵不同，倒是把对面尹敬崇道韵冲散了个一干二净。

    “嗯？这念得是？”

    尹敬崇研修深厚，嘴上不停，诵经不断，一听自己女儿念得词，经法醇熟的他一听就知道这是《碧霞元君护国庇民普济保生妙经》。

    女儿念这个干嘛？

    还没等他想明白，尹桃儿经文又变了！

    这边尹桃儿念了几遍，嫌长，又随手抽了一本，却是本笔记，又念了起来。

    这次更不得了，直接让尹敬崇道心失守，无法再继续下去。

    尹桃儿这又念的什么？！

    “......无尽意!观世音菩萨，有如是等大威神力......若有女人设欲求男.....生福德智慧之男......设欲求女，便生端正有相之女......”

    不对，这次桃儿念得连道家经都算不上，却是释家的【法华经】，还是他与楼观道众贤，正在译读之本，尚未面世！

    道义韵法全都合不上，尹敬崇再也念不下去！

    这个孽女！

    “桃儿！”

    尹敬崇再也不管什么道家三不，睁开眼，怒容满面，大喝而起。

    只是他一看自己女儿，就再也骂不下去了。

    尹桃儿眼泪正扑簌而下，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嘴里不住小声念着：

    “阿娘......”

    尹敬崇心里一痛，瞬间懂了。

    道家碧霞元君，释家观世音菩萨，管的不都是送子吗？

    桃儿，她太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