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凡在车里躺着，听着嗡嗡的引擎声。

    看着雨刮轻轻刷过前挡，将车外撞来的雪花推到两边，堆起来又吹走，让他很舒服。

    从酒店到老君山，二三十来里地。

    平时看起来挺近，但今日不比往日。

    风紧雪大，车很稳很慢，走起来好似没个头。

    杨凡对专车很满意，唯独司机不爱说话，有点闷。

    只是把聊天换做睡觉，杨凡又不想。

    剩下的生命太短，他舍不得。

    所以他只好自己主动一点：

    “对了师傅，酒店跟我说过，今天出行附加费直接付给你是吧？”

    一边问着，杨凡一边掏出一扎大钞。

    数出了十张，想了想又数了几张，放到司机边上的扶手台上。

    不是他摆阔。

    旅游到现在，分期搞定一切。

    去掉那些首付，剩了不少现金。

    这次出来，杨凡取出来带在身上。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要是山上有点事，还是现金更管用。

    只是，事与愿违，钞票也有不管用的时候。

    “......我不收现金......”

    司机终于开口了，高大的身材映衬的声音沉闷可怕。

    杨凡像是想到了什么，哈哈一笑回道：

    “放心师傅，我这不是假钱。反正我还要回酒店，跑不掉。”

    “......我不收现金......”

    前面的超重低音再次响起。

    “不收现金？那我也没辙啊。”

    杨凡重新把身子丢回后座：

    “那你收什么？我手机没带。反正酒店那里还有押金，你跟酒店结算？”

    杨凡有点无可奈何，碰到耿直的人，能有什么办法？

    说不定，酒店就是不允许司机收现金呢？

    好在，耿直的司机大哥终于换了个说法：

    “......我收命......”

    杨凡心里一惊，这话并不好笑，尤其是现在。

    只是他还是笑出来了：

    “哈哈！那你来收啊，我给你啊。”

    自己的命现在是数着过，想多给那也得自己有。

    难道，是看到自己身上带的现金，起了歹意？

    杨凡说完就警惕地看着前面始终不回头的司机。

    而这一次，前面的身影却没有马上回答，车里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杨凡也有点紧张，难道司机真不是开玩笑？他又不敢问。

    正僵持间，杨凡突然莫名觉得身上一轻，那种腐朽入墓的感觉似乎突然消失了，呼吸都清新了几分。

    怎么回事？

    正当杨凡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有点好奇，少了几分紧张的时候。

    前面的司机终于做出了回应：

    “.......不用了，刚刚有人帮你付了......”

    “啊？有人帮我付了？谁？”

    杨凡哪会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此时此刻，正是梁诗手下手机的时刻。

    他只知道，自己有点怕。

    毕竟此时，车上只有他跟司机，鬼影都看不到一个。

    如果有人替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会是谁呢？

    杨凡打了个寒颤。

    好在司机没有别的动作，只是不紧不慢地开车。

    杨凡尽量避免刺激对方，转头看向窗外。

    车窗外，有一道白色的影子在晃动。

    只是自己这边车窗上全是呼吸冷却的雾水，他看不清。

    杨凡偷偷摁下车窗，一股冷风夹着风雪扑面而来，把他呛了个半死。

    好不容易才看清，那道白影，是一辆白色的小车子。

    车子上，向他这边的前排车窗被摇了下来，杨凡看到司机跟乘客都眼熟。

    司机是那个酒店经理，有点紧张，看起来对在风雪里并排行驶并不适应。

    而她旁边，是她表妹，那个叫做梁诗的丸子头女孩。

    她们来做什么？

    杨凡有点疑惑，全然忘了之前车里发生的诡异。

    梁诗正对自己一边招手，一边大叫。

    只是。

    “我！~~听！~~不！~~到！~~”

    风雪里，杨凡扯着扭曲的脸向对方喊道。

    梁诗喊了几声无果，一扬手，一道残影镖了过来。

    杨凡本能一缩避了一下。

    等他起身再看，刚刚还并道而驰的白色车影，转眼就被甩的连雾灯都看不到了。

    刚才妹子镖过来的东西是啥？

    杨凡目光落在落在后座就是一愣。

    是早上刚送出去没多久的手机。

    犯不着冒着风雪急吼吼地专门跑过来吧，太危险了！

    想不通，不收就不收吧。

    杨凡把手机揣到兜里，放下车窗。

    刚坐好，电话铃声在他兜里响起。

    “谁给我打电话？”

    本来想挂掉，杨凡还是犹豫了下，把手机掏了出来。

    除了那些催账电话，还有谁找自己？

    一看来电显示，杨凡怔了一下读了出来：

    “君姐？！”

    梁君？！

    自己话簿里什么时候存过那个酒店经理的电话？

    难道......自己手机里有梁诗的通讯录？

    杨凡想不清楚原委，还是接通了电话：

    “我是杨凡，哪位？”

    “杨先生！杨凡！你现在要下车！车上......喂！喂？！喂？！......””

    梁诗妹子充满焦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对方断断续续就再无声息，电话里只剩下忙音。

    杨凡心里一紧，手指飞速地点开通话记录，想回拨回去。

    可是！

    通话记录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历史信息！

    杨凡揉了揉眼睛，又急忙打开通讯录。

    没等他点开，一条信息通知弹了出来，而内容让他越读越冷：

    “本消息自【？】发出。”

    “尊敬的客户，您自今日起，由我处特约贵宾客户自【地府司第四殿】待押转解【三清天道德境】，转解费用【长生】一笔。”

    “因您【人寿】余额不足，现经我司邀请，由您的因果结缘人扣除分期首付，共计一年。”

    “扣除后，此笔【长生】分期正式生效，业务详询我处【三清天道德境】。”

    “业务生效后，我处正式对您开始押解过境，押解员【地府司第四殿】吕岱。”

    地府！人寿！

    这几个词让杨凡有点蒙。

    再加上刚才司机不收现金只收命的话语。

    杨凡只觉得自己正在陷入一场神鬼莫名的梦。

    而他眼睁睁地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就跟刚才的通话记录一样，逐渐消隐不见。

    不可能！

    杨凡疯狂操作起手机，只是消失的通话记录和短信，甚至通讯录都找不到了，就像从未发生过。

    一阵子徒劳无功后，杨凡静了下来，脑子也清醒了点。

    这一路上，诡异不断，邪门儿的司机，邪门儿的电话，邪门儿的短信。

    真是邪门他妈给邪门开门，邪门到家了！

    就在这时，车突然停了。

    那是老君庙？

    杨凡从车窗看去，远处风雪里，高峰峰顶上，隐隐约约一座座非常眼熟的道观精舍。

    老君庙到了！这是现实吗？！

    杨凡迫不及待地想从车后座爬出来喘口气。

    只是颤巍巍地浑身没半点力气，努力半天不得动弹。

    挣扎了一会儿，车门突然从外打开。

    一只手臂伸进来，将他半拖半抱拽了出来。

    那只手臂上，袍服锦然，瑞气万千，衣袖处卦字连绵，道意不绝。

    杨凡借力出了车，就看到面前一个面熟的老道。

    正是那梦里的老倌，白发长须，笑眯眯地正看着自己：

    “杨凡小友，一宿之别，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