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麻烦小晴姑娘了，我心已死，身体尚有何用？”杨青委坐一棵桃花树下，怀中紧紧抱着他表妹柳红已然冰冷的尸体，心里一片灰暗。小晴姑娘要帮他包扎伤口被他拒绝了。

    小晴姑娘有点左右为难，既不想放弃，又不知该如何劝解，此情此景，还有什么说辞，不是苍白无力的？

    “逝者已矣，杨兄又何必如此呢？”李长恨走上前来，除了这些常用套词，他也不知说什么好。

    “李兄，我此时的心境，你是无法体会得到的，如果你们对我心存同情，愿意为我做一点事情的话，明天就把我和我表妹，一同葬在这棵桃花树下面吧。我现在不想有人打扰我们，你们能成全我们吗？”杨青死意已决。

    “那好吧，我们明天再过来。”李长恨沉思有顷，也唯有尊重他的意志和抉择了，他叹息一声，招呼小晴姑娘和小可爱暂时离开杨青，转身到别的地方去帮忙。

    身为女人且有一双巧手的小晴姑娘，做的自然还是清理包扎伤口一类的事。

    身为男子且体魄强悍毫发无损的李长恨，不承担清理尸体的任务，自己都不好意思，他所做的工作是把守护者与蒙面人的尸体区分开来集中到就近的道路边，以方便人运送。说真的，他希望的是给小晴姑娘打下手，奈何现实状况不允许。

    倒是小可爱，一直都跟在小晴姑娘的身边，不过它没有手，在这方面帮不了什么忙。它也曾试图搬运尸体，可是被大家阻止了，因它的种族问题，它被人告知自己只能搬运蒙面人的尸体。所谓的种族问题，当然不是说它被人歧视了，只是大家不想守护者的尸体被它拖行，没办法，它只会用嘴巴咬着死者的衣服头发什么的拖行。凭什么我就只能搬运坏人的尸体？小可爱愤愤不平，干脆赌气不干了。

    当该忙的都已基本忙完后，夜晚也来临了，李长恨跑到山溪水潭里彻彻底底把自己洗涮了一遍。他要洗的可不仅仅是今天的血污和汗水，要知道，因为打坐修行的缘故，他已经有一年没有沐浴洗澡了。

    在水中泡了足有一个时辰，他随便找了一间无人居住的简易木屋。这是由志愿者自行搭建的，经过今天一役，像这样人去楼空的木屋或竹屋不在少数。

    换掉身上的湿衣，拿去外面挂到一棵桃树上后，李长恨躺在木板床上，心里百感交集，日间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翻涌，挥之不去。

    不会真的如陆魂所说，只有靠它才有飞升仙界的希望吧？那种渺小的可能性值得冒险吗？为了成仙不惜生灵涂炭，还能算是个人吗，良知安在？坚守良知就是妇人之仁，就非丈夫之所为？这是哪门子的歪理，难道身为男人就非得残酷无情？说真的，我只知道男人非有不可的构成部件是女人，没有女人这种部件，世上就不可能有所谓的男人存在。

    杨兄的遭遇太让人惋惜了，他对柳红姑娘的深情，教人怎能不动容？换作是我，能为心爱的姑娘做到这一步吗？

    小晴姑娘美丽又温柔，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小可爱真是幸福，能够跟在她身边，被她所爱护。

    李长恨辗转反侧，胡思乱想，直到午夜过后，方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翌日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

    匆匆赶到杨青所在处，发现小晴姑娘和小可爱已然在那里了。

    小晴姑娘正在给杨青柳红梳理头发，整理着遗容，小可爱一旁百无聊赖，仰着脖子，嘴巴一张一合的咬着空气。

    “你这个大懒虫是不是睡懒觉了，怎么现在才过来？赶紧干活。”小可爱对李长恨很是不满，用嘴指着地上的一把锄头对他道。

    “呃，不好意思，来晚了，我昨晚在思考人生的意义，睡得迟了一点。”李长恨看了小晴姑娘一眼，他可不想自己在小晴姑娘心目中的形象是一个爱睡懒觉的懒虫。

    小晴姑娘含笑打了声招呼，继续手边的工作。

    “人生，什么是人生？”小可爱双眼放光，一个陌生的词汇立马让它变身好学宝宝。

    “说了你也不明白。”李长恨挥舞锄头，头也不回的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明白，说说看。”小可爱不服气地道。

    “呃，这个嘛，其实我也说不明白，你没有听我说吗？我在思考人生的意义，假如我知道人生是什么意义的话，我还用得着思考吗？”李长恨可不想被小可爱此般纠缠下去。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好无知，我问小晴老师去，她知道的可多了。”

    “人生简单点来说就是人的一生。”小晴姑娘主动开口说道，“这个词和它涉及到的东西比较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我以后再跟你说，把它编进故事里跟你讲，好不好？”

    “好，好，我最喜欢听小晴老师讲故事了。”小可爱异常兴奋。

    “你不要再误导小可爱了。”小晴姑娘看了李长恨一眼，淡淡的说了句。

    “明白，明白。”李长恨赶忙应道。

    见他如此，小晴姑娘脸上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有点点头哈腰的味道，不像个男子汉？”李长恨患得患失，心中忐忑自问。

    “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你还不懂装懂，误人子弟，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也，没听说过吗？‘妾母同溺，妾乎母乎’是‘我在你心中有没有占有一个重要位置’的意思吗？不知道你便不要乱讲。”小可爱一本正经的批评李长恨。

    “那是什么意思？”一年前的事了，这都记得？李长恨不得不佩服起小可爱的记忆力来。

    “嗯，不懂就要问，孺子可教也。”小可爱对李长恨的态度很是满意，“听好了，‘妾母同溺，妾乎母乎’的意思就是‘我和你母亲同时掉到水里，你是先救我还是救你母亲’？妾者，于此乃女子之自称也，故此乃女子问男子的话。小晴老师可以这样问你，你却不能这样问她。明白了吗？”

    “小可爱，你在说什么呢？不能乱说。”见小可爱在给李长恨上课，小晴姑娘本还在偷笑，此刻却笑不出来了，她羞红了脸，急忙道。

    “小晴老师，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我哪有乱说呀？”小可爱有点迷糊了。

    “呃，对，你没有乱说，你说得很对。”小晴姑娘为了不让小可爱犯迷糊，哑口无言了。

    “小可爱呀，你真是太可爱了。”李长恨在心中疯狂地为小可爱点赞。“要是小晴姑娘能问我这个问题就好了，尽管它是那样的令男人左右为难难以作答。”

    “呵呵，那小可爱老师，你能为我解释一下‘亲夫’是个什么东东吗？”李长恨别有用心地问道。

    “亲夫那么简单你都不知道？”被人称作老师，小可爱可开心了，“亲夫便是丈夫嘛，女子之伴侣，俗称老公是也，你跟小晴老师成了亲，那你便是小晴老师的亲夫了。”

    老师两字还真不是白叫的，根本不用提出来，小可爱就自动举例说明了。李长恨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我说小可爱呀，你能否别老拿老师我举例子说事呀？”小晴姑娘大羞，埋怨道。

    “能。”小可爱干脆地答道，“但是为什么呢，小晴老师？”

    “因为小晴老师我会很难为情——”见小可爱一脸懵懂，小晴姑娘看了李长恨一眼，“小晴老师以后再跟你说。”

    灵武大陆上没有棺木的讲究，从未曾有谁为此而卖身葬亲，葬礼一切从简，没有那么多让死者家属心烦到恨不得死掉的是自己的繁文缛节，没有那么多言不由衷装模作样的哭丧。当土坑挖好，遗容整理妥当，默哀鞠躬，简单的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就可以落葬了。

    在杨青柳红的遗体告别仪式上，李长恨神情肃穆，即兴致献了一通脑洞大开的告别讲话。

    “生时，你们表兄妹在桃花林的幽僻处谈情说爱，打情骂俏，彼此咬着耳朵说着不能让别人听见的悄悄话。

    妾母同溺，妾乎母乎？表妹问表哥。

    母也，表哥故意气表妹。

    看我不好好收拾你，竟敢不讨好我，表妹佯嗔追打表哥。

    救命呀，有人要谋杀亲夫了，表哥大笑着跑开。

    你们情动的时候，也亲亲小嘴袭袭胸，相互拥抱，彼此依偎，甚或更近一步地作出一些大家都懂得的事。

    你们虽然也担心被人撞见，难堪，难为情，尴尬，但又情之所至，不能自己。

    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令人向往，多么的让人羡慕嫉妒恨。

    你们是幸运的一对，幸福这个从仙界掉下来的礼物刚好砸到了你们头上，砸得你们头眼昏花。

    死后，你们合体双宿，葬在桃花树头，飘落的桃花，依然会为你们幸福的爱巢添砖加瓦。你们不用再担心有人会来打扰你们了，不用再担心有人会来撞破你们的好事了，小可爱这个讨厌的小家伙，也再不会闯进你们的二人世界里来，不合时宜地追问你们说的悄悄话是什么意思了。

    你们尽情地打情骂俏吧，尽情地耍花枪吧，尽情地接吻、拥抱、调情和亲热吧，尽情地在你们情侣间的把戏中，追求与领略幸福的双手那温柔的爱抚吧。

    你们曾经对我说过，到桃花谷里来，目的是修炼，志愿守护者只不过是个虚挂的名头，因为你们认为大阵关乎所有人的利益，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来此搞破坏，我也是这么想的，所有的志愿者几乎都是这么想的。

    然而，我们大家都错了，一帮脑残心丧的败类，攻进桃花谷里来，试图摧毁大阵。

    经过我们大家勠力同心的奋勇搏斗，终将敌人击垮，但我们中的许多勇士也壮烈地牺牲了，永远的离开了我们，这其中就包括你们，包括与你们一样的众多志愿守护者，包括职责守护者。

    逝者已逝精神在，生者在生当自勉。

    你们，杨青柳红，还有同是为了苍生利益而英勇献身的一众朋友们，你们都是英雄！你们的牺牲和功绩，以及精神，将永垂不朽，激励着我们与凶残的敌人作斗争，激励着我们守护大阵，激励着我们守护人类的良知和世间万物生灵的希望。

    永别了！你们安息吧。”

    临了，李长恨深深地鞠了一躬。小晴姑娘领着小可爱跟随鞠躬。

    从忘我的深情发言中清醒过来，李长恨心中不由得充满了担忧，坏了，又是接吻拥抱，又是袭胸亲热的，我这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玩意呀？小晴姑娘一定认为我是一个下流的色情狂，继而对我退避三舍了。

    其实，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小晴姑娘不但没有反感他的发言，反而自其真情流露的奇葩发言中，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深交的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