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二十五:两个儿时玩伴
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做的事情,就是欺负外婆家隔壁外地人家的女儿小敏。
欺负的特别有成就感。
那时候,祖国人民还没有这么团结,还没有人站出来喊口号说,苏南苏北一家亲。我们这群苏南地区的人民,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就是鄙视一切外地人!
我的童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外婆家长大,外婆家附近的与我同龄的孩子里,只有小敏一个。
我只能跟她玩。
准确地说,我只能欺负她。
那个年代,“过家家”还很流行,但我和小敏坚决不随波逐流,从来不玩“过家家”这种低俗的游戏。
我和小敏提议:我们玩“我是皇帝”的游戏吧?
小敏说,好啊,好啊,怎么玩。
我说,就是我做皇帝,你做宫女,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小敏说,好。
我说,那你跪下说吾皇万岁万万岁。
小敏跪下说,吾皇万岁万万岁。
我说,你来给我捏捏肩。
小敏屁颠屁颠地跑到我的身后,给我捏肩。
我说,朕饿了,你去御膳房拿点吃的来。
小敏刚要出去,突然回身说,皇上,咱家没有御膳啊。
我说,你居然敢欺君,你妈不是才给你买的牛肉干吗?
小敏不乐意了,说,我求了我妈好久她才给我买的,她嘱咐过了,不能给别人吃。
我说,放肆,你居然敢忤逆朕,来人啊,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然后我自己马上变化角色变成一个太监,就地操起一根棍子就去打小敏。
后来,小敏可能是觉得这个游戏太屈辱了。羞涩地说,我们换个游戏玩吧?
我说,玩什么?
小敏说,玩“爸爸明天就要出差了”。
我一听,感觉好像比“过家家”好玩一点,于是就说,好啊,怎么玩。
小敏把我领到了床上,叫我和她一起并排躺着,我一脸茫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貌似要给我按摩。
她先是脱去了我的外套,接着,她又开始拉扯我的裤子。
我一下子急了,拉着裤子网上提。
要知道,那时候我还没有穿内裤的习惯!我怒喝一声,你干嘛!
小敏把手缩了回去,有些害怕地嘟囔,这个游戏就是这么玩的啊。
十几年后,当我回忆起这个场景,还会感到头皮发麻,冷汗直冒,就差那么一点,天知道那时候她要对我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相比于外婆家温和的小敏,我自己家邻居晶晶要“刚烈”许多。晶晶比我小两岁,因为家住的近,所以我有空的时候也会去欺负一下她。但是欺负到最后,往往都会演化成一场隔空对骂,一直骂道各自爹妈出来骂我们两。
因为晶晶的学习成绩很差,我给她取了个外号叫“痴晶”。
我说,痴晶,我们玩“我是皇帝”的游戏吧。
痴晶说,怎么玩?
我说,很简单,就是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痴晶嘴一撅双手往腰间一插,质问我,凭什么?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是老师吗?
我说,我是皇帝啊,皇帝不得比老师大?
痴晶说,大你个头,我只听我爷爷奶奶和老师的话。
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不讲道理,我说我们玩个游戏而已。
痴晶说,要和你讲什么道理,你个矮冬瓜。
我操起板砖说,你再讲一遍试试。
痴晶顺手拉起一张椅子瞪大眼睛对我说,矮冬瓜,矮冬瓜,矮冬瓜,有本事你砸我啊。
哎,可惜我当初太怂了,只敢把板砖狠狠地砸在她的脚边,然后愤愤离开,委屈地想哭。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特别想念小敏。
从我上初中开始,和小敏游戏以及和晶晶打闹的时间越来越少。
虽然我家和晶晶家相距不到20米,但却也很少见到。有时候回家撞见了,也只能尴尬地笑一笑,然后赶紧跑回家写自己的家庭作业。
初中以后,很少去外婆家,和小敏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据说小敏的妈妈为了生儿子,怀孕之后偷偷跑到苏北老家,直到把儿子生下来才回来。
我印象中最深刻的和小敏的一次重逢,是中考那年,我考了六百多分,我妈带着我去小敏家炫耀。
当时,小敏正在家里洗衣服,拿着衣服往搓衣板上猛搓。小敏的妈妈把儿子抱在怀里,哄他睡午觉。
我妈得意地问,小敏中考考的怎么样啊?
小敏妈妈说,一塌糊涂,不知道怎么考的,也就只能上中专了。
我妈更得意了,说,我儿子考的还不错,班里第二名。
小敏在一旁一直没说话,使劲搓着衣服。
再后来,我上高中,上大学,留在南京上班,不在家的日子比在家的日子多得多,小敏和晶晶渐渐地从我的身边淡去。
去年回家过年,餐桌间,外婆突然提起说小敏生了个女孩,孩子的父亲是苏北的,不肯买房,也不肯出去工作,两个人也就一直没结婚,今年过年的时候小敏独自带着女儿回到了宜兴。
今年清明,也是在餐桌上,叔伯们突然聊起晶晶,说晶晶在外地生了个孩子,家人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晶晶一直瞒着,也不敢回家,直到她的爸爸找到她,痛打一顿,然后一起回了家。
如果一定要我去猜,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为什么会命运如此的相似。
我会想象性格柔和的小敏在面对自己心动的男生时半推半就,而性格刚烈的晶晶应该是坚定地去做了认为自己该做的事情。
只可惜的是,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们都太年轻。
年轻地忘记了未来,年轻地只留下了感性和冲动。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好希望未来她们能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不是踩着七彩霞云那种。
而是摸着小孩的头幸福地说,以后,我就是你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