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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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不死丹

    只见漫天箭矢如蝗虫,纷纷射向中间那一袭灰衣道士,他虽吃了不死药长生不老,会一些道术能凌空飞渡,但终归是凡人之身,只见他勉力驭气在周身起了一个防护罩,一轮箭雨过后,他浑身湿透,形容狼狈,显然已是脱力。

    正当第二轮箭雨即将落下时,狂风骤起,天边隐现电光,云层翻涌变幻,最后竟形成大大小小一十八个云柱。

    众人皆以为是齐玄法术所为,一时哗然,连前排拄刀士兵也忍不住退后一步,飞虎将军看着天空异象,心头大骇,但他是何等人物,顶着狂风,雷喝一声:“放箭!”

    或许这就是命运,齐玄看着眼前景象,前尘旧事涌上心头,他想起多年来证道不可,此时放声大笑,第二轮箭雨即将到来之时,天空云柱合并成一个巨大云柱,最后从云柱中释放出一道雷柱,正劈在齐玄周身之处。

    一切像是发生在电闪雷鸣之间,又像是过了一万年,等众人反应过来,齐玄已经不见了,中间只见一地焦黑。

    不知他是飞升,还是化为灰烬,与这浮山共生了。

    不少站的近的士兵生死未知,浑身焦黑。众人来不及反应,就见原先身后的山好似除去了面纱的美人,原先总在山上找不到路,因这雷电一劈,此时一看,却见一条小路直通山顶,尽头还有茅草屋几间。

    “快看!”那些道士只觉喜从天降,互相搀扶着起身,大声说,“那是仙人住的地方!我们快上去!”

    再说那山上几人听见山下动静,早就偷偷在山边观看,见众人开口闭口仙丹,又见师父被雷柱劈中身死魂消,三人还未来得及悲伤,众士兵便蜂拥而上。

    几人连滚带爬往山上跑去,李亦甫泪流满面:“怎么办?师父死了,若是被抓到,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死路一条!”

    郭河面目狰狞,与孙伯非对视一眼,目光一触即分。

    “你素日爱跟师父待一块儿。”他一只手提着李亦甫的后领,如拎着小鸡仔一般,道,“他有什么宝贝你不清楚么?”

    “我清楚什么?你们整日里摸索机关,要说清楚有宝贝也是你们!”

    郭河把李亦甫往地上一扔,孙伯非眼见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就要内讧,连忙拉住郭河,扶起李亦甫,柔声道:“你别生气,郭河就这臭脾气,他是怕我们几个身无依傍,到时候做了冤死鬼。”

    说罢几人一边往山上狂奔,孙伯非一直搀扶这李亦甫,但孙伯非冰冷的手让他更加害怕,等到了茅草屋,山下士兵呼喝声隐约可听见。

    “士兵马上就上来了!”郭河厉声道,“我知道后山有一条路可以下去,现在你赶紧说出师父的宝贝在哪里!”

    李亦甫听着山下声音,他本就是一个秀才,这辈子没见过战乱鲜血,此时两条腿肚子打颤,说:“我......我见他经常在后屋墙上摸索......”

    两人飞一般地冲进后屋,却不知从何处下手,见李亦甫进来,拽着他问:“哪里?快点!追兵要上来了!”

    李亦甫看着这面墙,胸口狂跳,他思索着师父平日里的动作,于正门勉强站定,先向左走了一步,又向右走两步,往前走两步,蹲下来,挪开案桌,再向右前方走三步,对着墙壁轻叩三下。

    墙壁先是不为所动,随后有灰屑掉落下来,孙伯非听见已有几个士兵奔了上来,正在门外呼喝!几人如热锅中的蚂蚁,终于见这面墙壁终于凭空出了一扇门出来,正缓缓打开,几人忙侧身钻了进去,从里面按下机关,石门重新关闭。

    三人在石室内喘息未定,这石室狭长,几人都不可并排而站,李亦甫最先进来,一眼就看见石室前面有一案几,上面正摆着几本泛黄的书籍和一个盒匣,他飞扑过去,将盒匣揽入自己怀中,郭河和孙伯非见他动作已来不及,只拿了几本书籍。

    谁也没听见案几上发出了“叮”的一声细响,一股青烟缓缓而出,散发出清甜的味道。

    三人在石室面面相觑,李亦甫瘫坐在地耷拉着头,他本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他的父母为他读个秀才劳作累死了,从小爱慕的女子家族也看不起他,他本想跟着师父修行了此一生,谁料却遭此巨变,他看郭河凶狠,孙伯非狡诈,不得不找一个保命的东西傍身。

    “亦甫,不必紧张,”孙伯非率先开口,“要么咱们都把话说开,免得藏藏掖掖,外面还有追兵,等下害了我们师兄弟性命。”

    李亦甫不言语,郭河摊开他手上的书籍,示意孙伯非也拿出来,坦诚地说:“对,我们三个人把这些平分了,这样行了吧。”

    李亦甫见状,缓缓松开手,掏出盒匣,一打开,里面端端正正地放了一颗丹药,一股异香传了出来,几个人围着轮番嗅了一会儿,打开上层,发现盒匣下面刻有小字:蓬莱仙人所赠,长生不死药。

    众人一惊,一时没想到世上真有此药。

    “书籍我们三人平分”此时外面隐有火光,声音越来越大,郭河当机立断:“药物我们先放起来,等日后再商议。”

    说罢拿出一柄弧形刀出来,他上山之时舍不得这把父亲为他打制的刀,师父便允许他带了上来。因他要带上战场,取名为“破军”。

    “这把刀是我父亲打出来的,用的是天外陨铁坚不可摧,刀柄这里有个机关,可以放点小东西,以防万一药出意外,我们可以放在这里,等下出去再杀几个士兵,先逃出去。”郭河说。

    “若是我们冲散了呢?若是我们两个都死了,就你活着呢?”孙伯非似笑非笑。

    李亦甫从胸口摸出一个机关扣锁,说:“这是师父给我的三环扣锁,有三组密钥,我们一人输入一组,再把它装进去,但凡输错一次,扣锁会喷射毒汁。”

    说罢输完自己的密钥,将它递给郭河,郭河冷笑一声,输完后丢给孙伯非,输完后李亦甫将扣锁放入刀柄中,郭河合上接口处,按下机关,竟无一丝缝隙,果然是把宝刀。

    几人安顿好,小心走出密室,见屋内无人。

    郭河出去打头阵,他脱了道士外袍,只穿里衣,一个刚进屋子的士兵见他拿着弧形刀以为是自己人,刚想问他的衣服怎么回事,就见郭河低着头冲过来,一刀将他捅了个对穿,紧接着又一人闯进来,孙伯非滚出去一个扫堂腿,士兵倒地,郭河回身暴起一刀劈南山,这人顿时身首异处。

    两人剥下衣服,扔了一套给李亦甫,李亦甫哆哆嗦嗦地穿上了,出门郭河又杀一人,三人穿着士兵的衣服顺利从后山下来,天已擦黑,几人在一棵树下站定。

    远方火光闪烁,转眼快到眼前,还有人高声呼喝,三人一同走势必目标容易打草惊蛇。

    “既然这刀谁拿走都不放心,我们将刀埋在这棵树下。”郭河说,“十天为期,在这里碰头,到时再商量。”

    两人点头,三人于是开始刨坑,将刀放了进去,整理好周围的浮土,各自分开。

    话说这头李亦甫拿了一本讲解阵法的书籍,他本不擅长此道,也不感兴趣,但总觉得把这个给了郭河之流会成祸患,于是拿了过来。他在路上脱下沾满血污的衣服,一路走回自己的家乡,越走确越觉得自己头晕心慌,若他此刻有镜子,定能发现自己嘴唇乌黑,是中毒之兆。

    最后他在一座府苑停下,却已耗尽了力气,他轻轻扣了扣门,靠在门上。

    一名眉清目秀的丫鬟将门开了一丝小缝,瞥见是他,低呼一声,道:“你还没死呀!小姐一定高兴的不得了!”

    说完关上门,李亦甫扶着墙走向后门,门一打开,一位如花般的女孩儿扶着门走出来,李亦甫像是了却愿望似的解脱一笑,摔倒在地,李家小姐和丫鬟惊吓出声,连忙扶起他。

    李亦甫递给她一块玉佩,正是他在山上日夜雕琢的那一块,正面刻着长寿佛,背面是她的生辰。

    “这是我亲手刻的。”他已气若游丝,“这辈子实在太短,下辈子愿我投胎进王公贵族家,也就能配得上你了......”

    说完轻轻闭上眼睛,竟已无了生息。

    李家小姐痛不欲生,就着玉佩握住他的手,悲泣出声:“若有来世,我宁愿做一个农家女,与你相伴一生......”

    再说那郭河离开不到三里路,便转身往回走去,他回到树旁,见已四下无人,便三下五除二将破军刀挖出来,就往家赶,在走了两天过后,隐约可见城镇的影子,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余光中,一个人正靠在树边。

    风起,正吹动那人的衣袍。

    正是孙伯非。

    孙伯非早料到郭河会回去挖刀,他性格谨慎,回家将古籍安顿好后直往郭河的家乡奔去,他与郭河为同一期士兵,对彼此的底细十分清楚。

    此时郭河横刀此前,狞笑道:“怎么?怕哥哥我行路不安全,来送哥哥一程。”

    “是。”孙伯非似笑非笑,“送哥哥,最后一程。”

    话刚落音,他如猎豹般迅猛起身飞奔,扑向郭河,郭河拔刀格挡,只见孙伯非使的竟是一对匕首,之前在军中郭河从未见过他提起。

    不及深想,又是几个交锋,郭河的刀法乃是祖传,凶悍有余却灵活不足,只是他仗着身体强悍大开大合,甚少吃亏,但孙伯非的匕首灵活异常,兼之速度极快,他竟一时落了下风。

    正当孙伯非准备一鼓作气割断郭河的喉咙时,他突然感觉心口一痛,眼前景物如被倒置过来,一口气没喘上来,郭河趁机攻他下盘,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原来那孙伯非赶路匆匆,又加上刚才打斗,加剧毒发,郭河一开始还担心他耍诈,不肯上前,可随后看他半天没动静,走近一看,只见他嘴唇乌黑,竟已断了气。

    郭河大笑三声,得意道:时也,命也。

    等到郭河回到家,发现自己也开始胸痛头晕时,才发觉不妙,他手中握着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却不能使用,这毒发突然,等到家人找到他时,他身边摊着郭家刀法的图谱,人已死不瞑目。

    若齐玄在此,恐怕也只能道一声:

    时也。

    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