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哥来捞我们的这段儿时间里，二哥着实有些局促，连话都不说了，一个劲儿地喝水。显然，他是怕哥借此机会嘲笑他一番。

    但哥来了之后，并没有嘲笑二哥，反而是问老板又点了一些出得快的饭菜。

    这一天下来，哥也懒得说话，等饭菜到了，就大吃起来，还让我们也赶紧多吃。

    折腾这么半天，我也确实饿了，料想哥应该是带足了钱，便放心吃了一些。

    但二哥之前喝了太多的水，这会儿开始跑厕所，一会儿跑一趟，没什么胃口也没吃什么东西，感觉有些折了颜面，就趴在桌子的一边儿。

    哥见二哥这副模样，有些皱眉，“你还行不行？我刚才回家的时候，看爸不在。我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估计如果晚上他再不回来，咱得去找他。”

    我心下一慌，有些担心。

    我以为二哥应该如我一样担心，会问哥怎么不早说这个事儿、还有闲心在这里吃饭。

    但大出我的预料，二哥今天一反常态，把他刚提起来的筷子“啪”地扣到桌面儿上，“他都多大个人了，还要闹这样！我不管。”

    哥闻言皱了皱眉头，我以为他是不满二哥对爸这个态度，结果他只是说，“又不是我一个人惹他的，你也有份儿，你不管不行。”

    然后他俩就在那里你言我语对爸大肆进行抨击。我还没见他俩何处有如此多的共同语言。

    我心里着急，但他俩一点儿都没有着急的样子。我不想和他们这种不孝子继续耗时间，就拿出手机，在桌子下面给爸发了个短信，问他现在在哪里。

    爸真可怜，想必是一直握着手机等我们哄他呢，不到一分钟就回了我的短信，问我们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我便如此和爸用短信聊了起来。

    我没和他说他的不孝子们现在正气定神闲地一边儿吃饭一边儿说他坏话，就只说现在哥哥们都很着急，正研究着去找他。

    爸信了，回我道，“我在学校。但你知道就行了，别告诉他们。让他们折腾折腾。”

    我心说他们也没问呐，但怕爸再换别的位置，就只好回他说，“行。但爸你别乱走了，就在学校里多坐一会儿，我先遛遛他们。”

    我发完这个短信，就感觉，二位哥哥似乎已经发现了我在桌子底下的小动作，正在用教导主任和监考老师的神情盯着我看。

    “啊。我刚在给爸发短信，发了好几个，他没回我。”

    哥冷笑，露出一副“我很聪明”的神情。

    二哥叹气，露出一副“我又不傻”的神情。

    于是哥终于掏钱结了账，“走吧，去他学校。”

    我赶紧说，“爸不在学校。”

    二哥看我一眼，“他还能去哪儿？”

    说得也对。爸连个亲戚都没有，朋友也是寥寥，为数不多的红颜知己也都已成家。爸也怪可怜的。

    到爸学校的时候，学生们还没放学呢。如今晚自习之风盛行，而且越上越晚，爸也是因为这个才嫌累，整天不想上班儿。

    我们摸到爸的办公室门口，哥就示意我说，“你进去看看陈老师在不在，如果他在，我就不进去了。”

    二哥闻言补道，“丘老师在的话我就不进去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敲门进去。

    办公室里没啥人，因为爸不常来上班，他的东西和桌子已经挪到了角落里。

    爸正在收拾东西，像是要把他办公室的东西彻底都搬走。旁边有个老头在和他闲聊，我看着面生。

    我示意二位哥哥进来。

    哥进来之后，就瞪我一眼，然后冲着那个老头说了一句，“陈老师好！”

    啊？那是陈老师么？他怎么老得这么快？

    陈老师却没和哥说话，只和我说了些恭喜、成绩不错之类的话。说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爸看着样子不像在生气，看到我们来了，就分配我们帮他搬东西，一副在家里很有地位的模样。

    哥也不想一天气他两回，便老实听话帮爸开始收拾东西。也没对爸要搬空办公室、看样子彻底不想上班儿了的行为，做出什么评价。

    陈老师说要开车帮爸把东西运回家。爸欣然接受。看得出，陈老师对于把爸欢送走这件事还是非常热衷的。

    一路上，陈老师和爸谈笑风生，我三人挤在后座上默默无语。

    终于到家了，爸欢送了陈老师之后，终于招呼我们一起往楼上搬东西。

    他这些年放在学校的东西还真不少，尤其是书多。不过好在我们人手多，搬搬也就搬完了。

    到家之后，爸把他办公室里的东西堆到了门厅里，他又转身进屋拿出了几个信封，

    “你们几个看好了，现在我的东西和钱，都在这儿。今天你们就分吧。”

    说完，爸就退后坐到哥的床上。

    哥有些皱眉，心里厌烦爸不换裤子就坐他床。但他凳子已经酥了，这门厅里也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坐。

    二哥自从今天下午现了原形之后，就没太正常过，这会子也不想起什么好的模范带头作用，竟真翻弄起爸的东西，开始挑起来了。

    爸看他俩这副模样，竟没生气，果然是道行高深。

    不过为防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我准备去哄他。毕竟二位哥哥都吃得溜饱，再来一轮估计也难不倒他们，但我就坚持不住了，我可不如他们这般身强体健。

    我如此想着，便问，“爸，你吃了么？我给你做饭吧。”

    爸于是看着我，指着他那堆东西笑道，“有你份儿，挑吧。”

    这话我该咋接？我觉得他说的是气话，但看表情却真不像在生气。还真难顶。

    于是我准备发挥明知故问的优良品质，“爸，今天为什么要分东西？”

    到爸却慨然道，“我准备跑路。你们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然后他渐渐给我们讲了个骇人听闻的故事，听得我瞠目结舌：

    “阿清，今早和你说话的时候，不该太过激动。我当时也是心急，就想让你好好和我说话。”

    听到这里，二哥翻了个白眼，觉得爸要把哥宠上天了。哥也有点慌，不知道爸是几个意思。

    爸也不看他们，只继续道，“阿清，你和小树得护照没办下来，我猜这里可能是有我的问题。”

    说着，爸叹息了一回，

    “我这户口本儿和身份证，是你们快两岁的时候才弄的。当时也是为了你们将来有个正常身份，所以才想办法，认了你们太爷爷、跟他上了户口、混了个身份。

    后来的事儿你们也知道，你们太爷爷去世之后，他家里人和我大闹，非得让我把户口单立出去。”

    说着，爸又顿了一会儿，

    “这可不是我故意造假，是他们非得找人把我迁出来的。

    我当时乐得不行，心想还有这好事儿？

    反正之后我就有正经户口本儿了。

    给小树上户口的时候也没啥事儿。

    再后来你们身份证都正常办了，考大学也没啥影响。我以为这事儿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会不会是申请护照审得严？是不是能查出来啥？”

    我仨人听他讲话，感觉他情真意切，不像是在编瞎话逗我们；尤其是二哥，听了之后十分紧张，“爸，你究竟还犯过什么错误？”

    爸闻言苦闷道，“我能犯什么错误？能是我犯的错误？犯错误的能是我？我只是换了个名字、不想回我住的地方、立了个自己的户口。这都是之前的事儿了。”

    “重户？那也不至于跑路吧？”哥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