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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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恳求

    “孋孋,早。”

    李藏挥退胡思乱想,认为是睡得迷糊,主动问安,也是想化解现在的尴尬。丑孋倒没像昨天那么迷茫,理解话中意后,却主动提出疑问:“这里,没有月亮,现在,为什么,也没有太阳?”

    李藏从未听过这两个词,反问那是什么?丑孋手指向天空,对他道:“太阳,释放光和热的球。月亮,离我最近的星星,都没有。”

    发光发热的球?星星叫月亮?李藏愈发糊涂,好像丑孋说的,比现今的处境更难以理解,愣愣道:“我,我不懂太阳和月亮是什么,天上从没有发光的球,星星,也都很远。不过,这可能是我还没学到的知识,我以后会努力学的,然后告诉你。”

    这世界有白天黑夜,却没有金乌玄兔,但能感受到和原来所处环境相同的暖光和阴冷,以及满天星辰,所以丑孋得出结论——她被彭父丢弃在了,无法回去的背轴世界。

    对此,她没有失落,也不觉沮丧,她只是彭父用来承载记忆的瓶子,现在属于面前的少年。

    “孋孋,你怎么了?”李藏没能读出丑孋这次沉默的含义,有些忐忑。对方看着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问道:“今天,做什么?”

    做什么?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尤其是李藏对生存还不算全面了解,而周围能用的工具也少,如果他不选择迁徙,就必须保证足够的食物和水,也不知还有没有昨天的幸运。

    另外松城虽然只是小城,可有小棋门的缘故,也不是与世隔绝,这里发生的惨剧,很快会被外界得知,至少他要坚持到外人来。

    可李藏想得过于美好,现实,四十二齐盟的相互吞并早就如火如荼,特别是松城忽然“消失”让他们嗅到了契机,借此忙着谋划利益,怎么会将精力放在幸存者上?于是十日过去,在这片荒芜之地,始终不见有车马来往。而李藏和丑孋寻到的可用之物,已经越来越少。值得庆幸的是,李藏从不觉得渴,也不觉得饿,而丑孋也没有虚弱的状态,所以他们对水和食物,就不显得迫切需要。

    再次步入夜晚,李藏用找到的火捻点燃木柴,其实那些已成碳的黑色物质,究竟是不是木头,谁也不知道,但在昏黑的视野里,还是给存在的人一种鼓励。

    没有风,围墙处却传来声音,李藏看去,一团与黑反差的白,缓缓向他们走来。

    “先师?!”李藏激动地站起,身型和羽三白又成了反差,没忍不住去擦眼角的泪花,他知道这样很丢人,可忍不住。反观羽三白,他好久才从错愕中反应过来,嘶哑着声音质问:“这是哪儿?!我记得我们被埋在山体下,难道你还没出去?不对!这怎么有火?我睡了多久?她又是哪来的?!”

    他一股脑地问,李藏断断续续地答,直到黎明将近,羽三白才了解事情大概,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山边,感叹世事太无常了。

    曙光再度降临,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相比李藏摒弃的失魂落魄,羽三白则只剩心凉——眼见为实,更为震撼,在他的认知里,能够将一座城,一片富有生息的地方,人,物,所有的一切毁灭成焦土的,只有上横界,那存于耳闻中的“天罚。”

    上横和下横,在古籍中是并存的世界,区别只是以江河为界,可不知何时起,上横的存在只限于典籍。

    羽三白将鹅身抖搂个便,表示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让李藏带他去城区废墟看看,可对方却道:“先师,孋孋十多天没有吃饭和喝水,您帮她看看,她身体怎么样?”

    羽三白看向丑孋,她很安静,静的像尊雕像,用木横试探,可......什么也没有。

    李藏在旁焦急地问:“先师,怎么样?”

    羽三白不知怎么回答,不吃不喝十多天,不可能什么也看不出。而他看不出只有两种可能;对方太普通,普通的让横道无法感应。另一可能,就是对方,不是他可窥探的存在。

    李藏不时追问,羽三白有些烦躁,可忽然想到,面前女子十多天没有吃饭喝水,那李藏呢?!很显然他很在意她,如果有水和食物,这傻小子不可能私吞,那就表示他也十多天没有果腹了!可他还来得及问,李藏又将尺树宝卷摊开给他看。

    “先师,小双,就是灶爷爷的孙子,坍塌的时候,藤脉跟着我们出来,可最后都进入了他的身体里,然后小双的模样就变得很奇怪,就像这图里的样子,您知道他怎么了?他,他还能活过来吗?”

    羽三白现在很头疼,他不像李藏,已将现象和问题消化。自他回归本体调养,对方的境遇简直和山体滑坡一般,他就是神知,一时也讲不出半字,最后果断取过尺树宝卷,双翼变为碧绿的晶莹体,然后如羽毛般飘到宝卷内,勾勒二双的图案,待线条饱满,周围卷起一阵白烟。

    李藏在朦胧视线中,发现面前直立起数条丝线,它们编绘出个类似人的模样后,二双,就重新站在他们面前。

    若是以前,李藏会毫不犹豫地拥抱他,展露失而复得的欢愉。可现在,面前这浑身碧绿,无眼瞳的怪异孩子只是藤脉,所以他不能用人的思维去约束它。

    羽三白从宝卷中唤出二双,没别的意思,他要共鸣,因为李藏说得太多,倒不如亲眼目睹。而二双许是被卷轴驯服,再没有原来的暴躁,任凭驱使。

    时间流逝,直到李藏升起困倦,终于等来羽三白劈头盖脸的一通呵斥!

    “灵井!你不想活了?!你有多大能耐!你才刚刚觉醒横基!居然敢正面与灵井冲突!”

    羽三白如果不是已鹅身为媒介,他的面色肯定也很惨白;那些诡异的红晶,能够进化为有生命的牵魂和失魂花魅,这就表示血蟾真的进入过蚩地!那些可不是普通的矿石,是破天红晶!一种可以任意应用的未知物!若不是血蟾的思维还不健全,岂止只应用来培育牵魂?!

    羽三白又看向丑孋,她出现时,就在破天红晶中沉睡,说明她来自蚩地。而李藏让她醒来,谁都不知是好是坏,但最后的结果是,心核被李藏覆灭,再然后,天地巨变。

    一切的发生的突然,诡异,疑团重重。只可以确定,天罚并非是因为李藏,若他没有料错,真正被施以惩罚的反而是血蟾。它的一系列超乎常理的行为,已经不能被上横容忍,一切的谜团都在它。

    失魂兽为什么会拥有意识?又是怎么进入的蚩地?然后毫发无损地回来,甚至用破天红晶为祸?!这已经不是它这类能达到,甚至理解的能力范围。

    另外它又为何选择将破天红晶藏在灵井?它是从哪得知灵井的所在?而灵井作为支撑一方水土的能源,又为什么会痛恨于人?是血蟾教唆的吗?那它现在在哪里?难道已经随着天罚,和它那乖孙化为灰烬了?

    李藏看羽三白盯着丑孋,有些不安,她有多特别,他很清楚,悄悄挡住对方的视线,这引得羽三白不满,在被发难前,回护道:“先师!孋孋她是无辜的!”

    “无辜?!”羽三白觉得李藏有些不可理喻,对方却寸步不让,口吻透着恳求:“孋孋她不是恶人!她被父亲抛弃,无依无靠,被困在灵井里,已经很可怜了。”

    羽三白道:“幼稚!你以为无辜是用说的?!我看你是被皮相冲昏了头!把臆想当成了现实!她究竟是谁,你根本不知道!也根本不懂事情的严重性!”

    李藏忽然跪下哀求:“先师!错在我!所有的错都在我!孋孋真的是无辜的,若要惩罚,您只惩罚我。”

    “你!”

    “孋孋从没有伤害我,更跟着我风餐露宿,一个女孩子,和我,和我属于同类,我既然答应她会保护她,怎能再让她被针对?”

    “你认为我在针对她?”

    “不!让先师误会,是我的错,是我没能照顾她!先师,我求求你,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失去孋孋!”

    羽三白看向简陋的避风墙,还有荒芜的一片,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