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傲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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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黑土镇团练使府

    李魁知道一个名叫马斯洛的哲人把需求分成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会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五类,依次由较低层次到较高层次,最后好像还有一个自我超越,不过李魁认为那就离自己太遥远了。以前上学的时候只是死记硬背却不甚了了。直到被动的来到这个世界才切身体会到了这个理论的正确性。现在自己几乎是孤身一人,有的话可以对天说对地说甚至对着鸟儿和风说,其实他对着老洪叔捆好要宰杀的肥猪也曾说过,就是决不能对着人说,任何人都不行,因为自己真的是一丁点安全感也没有。尤其每天还要面对自己那个行为诡异动机不明的师父,虽然外人看上去和自己经受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但只要想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老脸自己就打心底里往外冒凉气。

    只想逃得远远的,远远的跑去天边兴许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过什么日子,但是只要再也见不到那张老脸,就应该算是最幸福的日子了吧?为此哪怕苦点累点好像也能心甘情愿。

    李魁摇了摇头,暂时把这些想法甩出脑海,因为前面就能看见镇子的外墙了。很早就知道并不是每一个镇子都有外墙的,只因为这里是一座军镇。最初建造的职能就是为了服务于军事,所以才有了围墙,毕竟祖山山脉在这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出口。以前只有黑土镇这么一个军镇在这里,后来因为有人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需求,有的乡兵也会陆陆续续把自己的家人接过来,所以才自发形成了七个大小不一的村子。村子形成了,官府就会过来,各个村镇认命了里长甲长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和另外两个稍远些的镇子一并归了更远些的宁远县管辖。

    李魁和大洪在经过城门的时候并没有被守门的兵卒刁难,二人甚至还和兵卒们有说有笑了聊了几句。这些兵卒其实并不好说话,他们是厢军,并不是在南门外驻扎的乡军。厢军和乡军,看似一字之差却又千差万别。乡兵们是州府正规招募的兵卒,算是为国家当兵保家卫国。平时操练战时守城,有饷银有粮食甚至还有开拔费用之类杂七杂八的钱粮,虽然也会被上官层层克扣,但确是边关保家卫国的第一道防线。而厢军就要凄惨许多,差不多相当于仆从军。当兵几乎没有钱粮不说,干着最累最没有油水的工作,还要动辄挨打受骂,他们几乎等同于会说话的牲口。大部分厢军都是犯了事的又或者是老家遭了灾实在没有活路的人,为了混口饭吃饿不死才到了这里。反正都是烂命一条,所以逮谁祸祸谁,那可是真的单纯为了欺负人。抢来的勒索来的东西都不属于他们自己,别人也没人敢要,大部分都被直接扔进臭水沟里,一群丝毫看不见明天的人又能指望他们有什么高尚的节操。

    不过李魁却并不会轻易看不起谁,毕竟是接受过正规义务教育的人,上辈子的道德底线也不允许自己轻视他人的尊严。所以偶尔路过打个招呼问声好,或者带点不值钱却又能体现热情的小礼物就可以混个脸熟。可别小瞧了这些人,城狐社鼠三教九流他们都能在第一时间接触到,打听个什么消息或者找个什么人有可能会有奇效的。

    刚才要进城的时候之所以多聊了几句,就是因为其中一个叫阎老大的小头目告诉李魁,昨晚快关门的时候又来了四五个生面孔,虽然故意不是一起到的但绝对是一伙人,听声音好像还是南边来的。自己手下刁难的时候其中有几个还准备要动手,一看就是横惯了的,可能还带着家伙。阎老大是想提醒自己最近小心些,这段时间来的外地人明显比以往多了,而且一个个不是有来头就是有家伙,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这些人大多数进了镇子就往南边去了。镇子南边不是酒肆茶楼就是大人物们的住宅,出了南门则是乡兵兵营。自己要去的范府也是在南边,看来还真是得小心些。

    谢过了阎老大他们,李魁和大洪就走进了黑土镇。黑土镇其实并不大,镇子呈井字排列,只够三人并排而行的四趟主街把黑土镇整齐的分成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格子。大洪他老爹的猪肉摊子需要进城往东去,在一个叫猪事口的地方。不大的一条小路里面都是些肉贩子菜贩子。而李魁要去买的炸豆腐则是在城西,二人在大车店路口分别。临走时大洪指了指眼睛四处扫视了一下,意思是让李魁小心些,他刚才也听到阎老大说的话了。李魁则是笑着点点头就往城西行去。说实话他并不太在意,真正需要担心的是那些大商家的老爷们,自己只是个小杂役,怀里总共也没有几文钱。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本来自己早就应该在范府等候差遣了,但是因为昨日小姐的丫鬟给他传话让他帮小姐买炸豆腐,所以已经提前找了个借口和门子上交代过了,今天也就没必要去的太早,这也算是公派假期了吧?

    李魁自嘲的笑了一下,还是加快了脚步。

    前面拐过弯就看到了炸豆腐的老汉,应该是才出摊不久,锅里的油虽然已经热了起来但是还没把东西都摆好。还是那身油渍麻花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破皮袄,沟壑纵横的脸上好像多少年没正经洗过一样。

    很好,来的正是时候!

    李魁要了炸豆腐就看着老汉摆弄起了家伙式,在要往出拿豆腐的一刹那却被李魁叫住了:

    “伸手!”

    老汉以为他要给钱,就把手一摊。没成想李魁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壶,巴掌大的小壶打开瓶塞直接就倒在了老汉的手上。

    “两手,搓!”

    老汉先是一惊,然后却闻到了淡淡酒味,只能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小子。

    “后生,你干啥咧?”

    “没什么,给你洗洗。赶紧炸豆腐,家里还等着吃呢。”说着递上一小块干麻布。

    老汉愣了半晌才不情愿的接过麻布擦了擦手,嘴里却嘟嘟囔囔:

    “啥娃娃么,穷讲究,还用酒擦洗,造了个孽呦……”

    李魁并不在意他说的什么,只是紧盯着老汉的动作看,因为他总感觉老汉好像有舔舔手指的想法……

    拿叶子包着几块炸豆腐赶紧快步走出了街口。万幸啊,自己接过炸豆腐以后老汉真的顺势舔了一下手指,李魁实在怕自己当着人家的面吐出来。

    炸豆腐凉了就不好吃了,李魁三步并作两步闷头往前走。路过仙客来的时候看到了叫侯二的仆役出来倒水扫地就问候了一声

    “侯二哥,早啊!”

    侯二打着哈欠用手里的大铜盆正要往地下泼水

    “早什么啊,今天都算起晚了。昨夜都落锁睡觉了,来了几个马帮的,大呼小叫忙到半夜,都困死哥哥了。魁哥儿也起晚了?”

    李魁笑眯眯的点着头摆了摆手接着向前行去。

    马帮不住更方便更便宜的大车店却要住在镇里最好的客栈,这又能怎样?至少并不关自己什么事。

    这家仙客来是镇上顶不错的客栈,和他对面的仙来居饭庄都是团练副使范仝家的产业,不过为了好听所以被挂在他家小妾弟弟的名下。

    前面就到了镇南口,路口矗立着一座小楼。松荫轩三个大字中正平和,这是二洪的老师宋先生的手笔。自己的师父就是在这里每日说书风雨不辍。不过现在还太早,茶馆是要等到上午才会洒扫开门的。

    踏着清晨的薄雾一路走一路行,李魁不自觉的放慢了些脚步。

    他很喜欢看市井百态,怎么看也看不够。记得最初时是带着一种急迫的、疑问的心情在单纯的观察,那时自己好想能得到一本百科全书,可以在一瞬间了解这个世界,至少能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后来又感觉像是身在梦里或者一个游戏中,总是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身边的人都是真实存在的吗?这些喜怒哀乐对于自己就像是电影中的情节一样。

    李魁知道自己这样是非常不正常的,在两天没合眼以后得出了个结论,自己就是闲的。从那时起他就开始不停的看这个世界,不停的观察每一个人。想要体会他们的,从而试着找到属于自己的。这就像是锚点一样,可以牢牢拴住自己的精神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毕竟,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带着种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李魁来到范府的角门轻轻拍了拍。

    门被从内打开了一道缝,从门里探出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没有理会李魁,先是做贼般看了看门外左右,然后才一把把李魁扯进了门里。

    “快拿来,快拿来!”

    李魁哭笑不得的将反笼在衣袖中的叶子包递给了少女,这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名唤冬梅。一想起她的名字,李魁的眼角就会不自觉的偶尔抽搐一下。无他,小姑娘他爹叫马老实……是在府中赶车的。

    丫鬟冬梅的小圆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因为开心微微泛着一丝红晕。

    “魁哥儿,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等了一早上了,没叫人看到吧?”

    “没有没有,冬梅姐放心,快送去吧。”

    小丫鬟转身走了几步又把头扭了回来,临走还不忘给自己正名。

    “可不是我等急了,是小姐。小姐一早上都问了三回了。我是实在架不住才来角门等你的。”

    李魁笑眯眯的点点头“知道了,快去吧。我先回前院了。”

    看着小丫鬟快步走过花园,李魁难得的感到一丝开心。

    挺可爱的小姑娘,要是在自己的世界才上初中的年纪。活泼可爱不说,还和小姐情同姐妹,就是嘴巴馋了点,不过小姑娘嘛,不新鲜。全然忘记自己现在也是十三岁的年纪。

    乐呵呵的哼着小调从角门走了出来反手把门带好,准备贴着外墙根绕去前门。前院后院中间有一道月亮门,像自己这样的小仆役是不能过这道门进后院的。虽然也没有人特意在月亮门看着,但为了后院女眷们的名节着想,能不走还是不要走了,被人看见毕竟不好。李魁自己还是很注意这种小节的。

    “哎!那小哥儿,等等!”

    回头看去,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李魁总感觉自己是来自于现代的人,曾见过无数的奇观异景,学过或听说过无数妙想奇谋,来到这个封建社会总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一定是指知识、智慧,也绝不是血统、阶级,更不是力量和金钱,而是阅历!

    阅历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却是生活在人类社会中不可或缺的基础。自己上辈子也只活了三十五年,虽然也算不上是经验丰富老谋深算,但上辈子那可是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自己虽然说不上是汇聚了上下五千年的阅历,但沧海一粟也足够自己受用无穷了,所见所闻哪怕只是其中的极小一部分也不是这个封建社会中的普通人可以望其项背的。

    就算是高官显爵、世家大族若论接触到的知识面估计也无法比拟吧。嗯……师父这种毒蛇一般老谋深算的人应该是特例,李魁沮丧的想。

    所以再看看刚才喊自己的货郎,李魁心里充满了鄙夷甚至是怜悯……黑土镇是军镇,每个行业都被规划了自己的地方,基本不存在货郎这种人物。李魁也见过货郎,但都是在村里或者赶集的时候。挑着货郎担进城?城门口的大爷们能欺负死你!即使偶尔有个别人走街串巷在镇上卖东西,也都是住在这里的本地人。本地人不可能来将军府附近这种僻静的小路,连人都不见一个你把东西卖给谁?

    不过这并不妨碍自己表现的憨傻一些,毕竟现在满大街跑的基本都是这样的傻小子。

    “小哥儿,小兄弟!”

    “昂?”

    朱大锁隐去眼中的喜色紧走几步来到李魁面前放下肩上挑的货郎担。

    “小兄弟,你是这家的仆役?”

    “昂!”

    朱大锁脸上的喜色简直有些要藏不住了。自己已经来了镇上三天了,却想尽了办法也接近不了团练副使的家人。每天范府进进出出的人的确也有一些,不过都是些大人。一个个明显带着戒备,精的跟猴儿似的还眼高于顶只拿鼻孔看人。自己又不敢明说什么,稍微透点口风就个顶个走的飞快,要不是自己走南闯北为人机灵,都差点让人给抓了去。今天总算碰着个傻小子,竟然还是从后宅出来的。后宅那是一般男人可以随意进出的么?就算不是条大鱼也至少是个泥鳅,就从这傻小子身上套一套,兴许能有些收获。

    李魁尽量瞪大自己的双眼看着二傻子似的假货郎一脸的不耐烦。

    在这一会揉脸一会清咳的,好像还憋不住笑。这么不专业就有点太拿人不当回事了吧?

    “你噶哈啊?”

    “小兄弟,我是十里堡的,来咱这都三天了。东西不好实在卖不出去,家里还欠着富户的银钱,妻儿老娘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你看看府里还有没有活计,给老哥哥介绍介绍呗。”

    “那不能够!俺又不印识你,咋给你介绍?再说俺爹说了,家里不缺银,你肘吧!”说罢转身就要走。得赶紧和管家打个招呼的。

    “唉唉!”朱大锁顿时急了,赶紧拉住李魁的胳膊。可不敢放他走,听意思这小子他爹不是管家就是家里的老人,怪不得能随意进出后宅。

    “小兄弟!小兄弟先别急着走!敢问小兄弟,令尊是?”

    装都装不像,还令尊?这是个货郎会说的话?

    “府里边俺爹说了涮。”

    朱大锁差点蹦起来,妥了!就是你了!

    迅速从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几个铜钱。

    “我姓朱,就是咱十里堡的货郎。小兄弟先拿去买些吃食,咱俩不就认识了吗”

    看着手里的几个铜钱李魁瞪大了眼睛。

    “你噶哈啊?啥意思啊?几个破铜子够买啥的啊!”

    朱大锁咬了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又在怀里掏了一把,看着几粒碎银子肉疼的挑出个不大不小的放进了李魁的手中。

    “小兄弟,你看这够不够?”

    “俺食量大,吃滴多!”

    朱大锁刚要发急,却嘿嘿一笑冷静了下来,面目诚恳的看着李魁。

    “小兄弟,别光顾着银子啊!我真是想找个差事,你就和你爹说说呗,成不成的都和你没啥关系。”

    “都说了俺说了不算,不过俺告诉你个好去处。打这走过两条街,路口有个大饭庄子。掌柜的就是俺们家老爷的小舅子,他那总跟俺爹说人不够忙不开。”

    “小兄弟,当个跑堂多不爽利,我就是想在高门大户里当差。说出去多有面子,咱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将军府啊!这回就想让那些狗东西看看老朱我也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咱也不叫小兄弟为难,铡草喂马咱都会,而且还识得些字,能算上几个数,要的还不多。以后还能让你们爷俩亏着嘛!”

    “你真要来府上当差?”

    “那是自然,我打小儿就想上大人物府上当差!”

    “成不成的都不愿俺?”

    “不愿,肯定不愿!”

    “那,你是坏银不?”

    朱大锁闻言一惊!坏人?这傻小子莫不是唬我?

    “诶!小兄弟,可不敢这么说啊,哪里来的坏人?我就是咱十里堡的老朱啊,怎么能是什么坏人。哦,我这里还有甲长前几天刚出具的保书呢!”

    好吧,李魁终于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猜错了。

    城外各村的乡民们都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侍弄,偶尔农闲时还可以去祖山外围打猎设套逮个野味什么的。日子能勉强过下去就并不会到镇上找活计。毕竟黑土镇不是什么大地方,用工的地方并不多。偶尔有些闲散的活计都是镇上没有土地专门做工的人抢着干,根本也轮不到外面的农户们。

    最主要的就是大黄村和十里堡这几个相邻的村子识字的人真是凤毛麟角,像大黄村老童生这样的人又自视甚高不好打交道。所以这几个地方但凡要写写画画都是找自己师傅的。便宜不说还不用人情往来,筛一角混酒或者拿一块肉,写完就走直来直去利落得很。每一份保书都是一式三份,甲长留一份,给本人一份,剩下一份因为宁远县离得远,拿到镇上的治所备案即可。师傅虽然不会留存,但却要记下都给谁写过什么。所以自己可以肯定,这人手中的保书绝对是假的。但是这事根本经不起推敲,若是治所中没有备案此人立刻就会暴露。他又为何敢大大咧咧直接拿出假的保书呢?

    没想到一时兴起,很可能真的钓了一条大鱼,此事还应慎重才是!

    “那你等着,可不兴走啊!不然俺爹一顿揍可挨的冤枉!”

    “好说好说,劳烦小兄弟了。此事若是能成,您就如同再生父母,在下定然不会亏待了兄弟!”

    看着李魁大摇大摆进了范府,朱大锁笑眯眯的眼神逐渐阴冷,微微弯下的腰也直了起来。担子被一脚踢到小巷墙角不要了。快步来到范府斜对面的小铺和掌柜嘀咕了几句,瞟了一眼范府就钻进了后屋。而掌柜则来到门旁一边整理货物,一边紧盯着对面的范府大门。

    阴谋是需要发酵的,有时就像是醇酒,时间越长就越是醉人。

    李魁此时已经坐在账房开始查账了。

    很少有人知道,其实这几年范府中除了主人家以外,真正在做决定的就是管家和李魁。

    这事管家知道,因为在给管家出了几个主意不仅解了管家的燃眉之急挣来了大笔银钱,还在老爷面前露了脸以后,两个人至少在表面上已经是同一阵线了。

    这事账房也知道,因为老账房在贪墨主家银钱被打折腿扔进宁远县大牢以后。新账房张叔就是管家和李魁一起找来的。至于他恰好是代为掌管城外兵营的黄把总的亲娘舅这回事,李魁只能摇着头说一声好巧!

    范团练是不大管家中事的,可别误会,他也从不管军务上的事。整日里不是和狐朋狗友在县里的春风楼厮混就是走马章台打猎宴饮。反正自己这个世家子又不懂这些,现在看上去天下承平边关安宁,完全可以有时间热衷于自己的一些小爱好。在喜好之余要是还能再往上爬一爬,爬出这片烂泥地那就更加完美了。

    所以家中有事找管家,因为管家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营中有事找老黄,老黄也是族中偏支亲信。自己只要看好了他们二人,家中进项不断,营中孝敬不绝就已经可以悠然自得了。

    李魁并没有但有一朝权在手的自觉。他觉得贪墨主家银钱是不道德的,是龌龊的,更是卑劣的。自己只是依靠团练府的名头在充实自己而已,谁让自己顶着个十三四岁的小身板做什么都不爽利呢!

    这样就挺好,出些惠而不费的主意,又能帮主家赚钱,自己也能落下实惠。只是当付了些版权费罢了。

    账目没什么问题,李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走出了屋子。今天日头还不错,看着天上微微有些刺眼的太阳,李魁裹了裹衣襟,走向了管家的跨院,有些事情这几天该收网了。这狗日的太阳明晃晃的照在身上竟然没有什么热乎气。

    范管家坐在自己的屋里一边喝茶一边轻轻敲着腿。北方酷寒哪,这让出身于南方的自己格外难以忍受。这个月份老家那边大概已经杨柳青青了吧,自己和大少爷却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苦熬着。也不怪大少爷日日玩乐无所事事,被从如画的江南扔到这片荒原,就像是从天国掉进了十八层地狱一般,换了谁心里也不好受。最可怕的就是在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完全看不到一丝的希望,又如何能让他振作起来。少夫人在来的第二年就病死了,如夫人也紧接着病死了,族中竟然不让运回去安葬,真是不顾丝毫的亲情体面了。虽说后来又抬进来一个侍妾,但基本见不到大少爷几面,只是为了管理一下后宅照看一下小姐。现在连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自己也上了年纪,又能陪的了几时?

    范管家坐在火炉前烤着腿,思绪纷飞。他想到了那个让自己又喜又忧的少年。明明是个好苗子,写字算数好像就没有他不会的,时不时还能蹦出些听上去很厉害细想想却又屁用不顶的话来。本来自己准备带在身边多教几年慢慢培养,再好好探一探性子如何。这可是准备按照大少爷左右手来对待的,结果想象中的感恩戴德并未出现。而是有些不耐烦的告诉自己不许打他主意,自己以后是要当天下最好的说书先生的。

    你听听,这是人话嘛?

    好好的士族管家不当,这可是大宅门里一人之下的地位。他非要去说书!老子是求着你了是怎么的?怎么人人都羡慕的好差事到了他那却那么不耐烦呢?

    对,就是不耐烦。教老张做账不耐烦、查账时更不耐烦。

    帮自己给家中商号规划路线买卖时不耐烦,遇到情况问他要个主意竟然敢把不耐烦写在脸上,说老子耽误他背贯口了。

    现在一想起这小子就心口疼,恨不得不顾天冷腿寒直接就跑出去大耳刮子抽他。

    直到那天听到这小子带着一脸的不耐烦对自己说:

    “不就是担心范老爷烂在这一亩三分地吗?问我啊!”

    “你这混帐小子!你要怎的?”

    范管家真心希望自己可以再回到那天去,自己打死也不会问出这句话来。

    他还清楚的记得李魁这小子当时的表情,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嘴角一点一点的往上翘了起来,说出的话直到现在想起来还让自己头皮发麻!

    “咱,一起坑他。给他找点儿大……小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