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挤我！”早高峰地铁口的长队里一个女人大声嚷嚷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同样被人群挤着往前的伊渌水有些尴尬道。

    女人转过头一脸厌恶的嚷嚷：“你个穷逼，挤什么挤，赶着投胎啊？”

    伊渌水背部微弯，双肩向内耸拉着，低着头难堪的站着，手指不自觉的捏着手里提的帆布包带子，余光扫见周围人的目光，自卑怯懦的她，突然被众人关注着，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大脑也宕机不知所措。

    但当她听见投胎字眼时，她突然觉着，还挺对，她不就是赶着去投胎的嘛，想到这，便不自觉弯起嘴角，自嘲的笑出了声。

    女人见状皱了皱眉，继续不依不饶：“贱人，笑什么笑。”

    伊渌水突然没了刚才的局促，虽然肩背由于常年的自卑依然微弯着，但难堪的脸色却慢慢恢复了正常，周遭的人群变得遥远而空白，反正都要去投胎了啊，有什么关系呢！

    抬起头，目光看向那个仰着头一脸怒容的女人，努力挺了挺微弯的脊背，自嘲道：“我不穷我怎么会坐地铁呢？”

    她这辈子经历过太多的辱骂，太多的伤害，她想不通，明明她只是老老实实的做人，兢兢业业的工作，为什么总有这样的人，喜欢通过践踏他人的尊严，贬低别人来显示自己的优越。

    她摇了摇头，想到自己也要死了，似乎真的放开了，朝身边拥挤的人群挥了挥手：“大家让让、让让，不知道哪家金贵的小姐出来体验地铁了，估计是第一次坐，别给人挤坏了。”

    早高峰围观人群，见状，还真的默契的将两人所在的位置空了出来。

    “你TM……”女人见状又准备开骂

    伊渌水叹了口气，打断道：“美女，我跟你说个秘密，你下次早来一个小时，保证地铁站畅通无阻。”

    说完还指着前方的地铁工作人员：“喏，还有四五个工作人员排队欢迎，如果你早来三四个小时的话，说不定那几千万上亿的地铁就只有您一个人呐。”

    她那真诚的眼神，一脸童叟无欺表情，仿佛真的在给别人说一个天大的好事。

    周围的人群听见的她的话，不自觉笑出了声。

    漂亮女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伊渌水话里的嘲讽，微仰着头道：“我怀孕了，我是孕妇。”

    说着不怀好意的看着伊渌水，很是期待的等她受到人群的谴责，那骄傲样，仿佛这话一出，整个世界的人都得让着她。

    伊渌水撇了撇嘴，一脸的惊讶：“孕妇呀，现在可是国家珍稀保护人群，美女，你说说你老公，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门，还来坐地铁。”

    这时，正好地铁工作人员挤了进来，伊渌水便朝他们喊道：“这里有个孕妇，你们不是有个专供老人小孩孕妇的通道么？快快快，别挤着了，你说说你们，宣传不到位啊，人家孕妇居然不知道，还跟我这个普通老百姓一个通道嘞。”

    说着就要上前搀扶女人，被女人甩开了，还瞪了她一眼。

    伊渌水可没管，对着工作人员继续道：“哎，您说说，现在人口锐减，国家催生，这孕妇的待遇也应该提上去不是，应该单独开通一个孕妇地铁，孕妇车站，孕妇直通车，这样的话，说不定愿意生孩子的年轻人会越来越多嘞，您说是不是？“

    刚挤进来就被伊渌水拉着一通说的工作人员，一脸茫然，伊渌水则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指了指美女：“喏，这美女，国家珍稀保护人群，怀孕了，金贵着呢，你们可得好生照料，注意别挤着人家了，这一不小心出点啥事，你们怎么担待得起。”

    之前还一脸傲娇，一脸得意的女人刹时满脸通红，气急了，嘴里没遮拦的开始了国骂：“我不是孕妇，你才是孕妇，你TM的，贱人…狗…”说着，还伸手，一巴掌就要朝伊渌水的脸上呼去。

    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诶，小心…”

    伊渌水仿若不知道，俯身提了提刚才不知道被谁踩掉的后鞋跟，躲开了女人呼来的手。

    女人也没料到，身体前倾没站稳，眼看就要扑倒在地，人群中一男人大步跨出，将人扶住，抱在了怀里。

    伊渌水也起了身，扫了眼两人，暗暗了翻了个白眼，英雄救美啊！

    低头假意看了看时间，跳着脚就跑：“啊～要迟到，要迟到了。”说着快速挤出人群，跑着进入了地铁站，下了电梯，瞬间没了人影。

    围观群众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好戏散场了，转头又看了看呆站在原地的美女，大家都心情还不错，带着一脸笑意进入了增渝市早高峰挤地铁的大军中。

    早上这出戏，让他们的暗黑的星期一，难得的拥有了一个好心情，和同事聊天也多了个笑料。

    地铁车厢中挤满了人，大家都默契的低头刷着手机，十分安静，只能听见地铁行进中的哐哐声，车厢顶部的空调风呼过，卷走了空气中混杂的香水和汗臭味。

    伊渌水背紧贴着门边的座椅站着，佝偻着脊背，低着头，几缕发丝垂在脸颊，神色漠然，眼角却含着些许笑意。

    这是她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在公共场所如此喧哗，也是她第一次敢在那么多人面前，逻辑清晰的大声说话，虽然只是用来吵架了，但她心底倒也舒畅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