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布政司衙门偏厅，沐琮、王竑，加上锦衣卫副千户张翎鸶一起会见了回回商会、粤东商帮、马帮、川帮四大商会昆明话事人；张翎鸶要布眼目，自然跟着商帮游走最方便。

    回回商会负责人三十多岁，是典型的波斯人尖鼻子、小眼睛、蓝眼珠、连鬓胡、浓密的下巴胡，用流利的京城官话自我介绍叫：帕六湾；

    粤东商会姓马名泽成，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掌柜，戴着少见叆叇[àidài]俗名眼镜，不过眼睛没有眼镜腿，用银链吊在胸前；

    马帮来了是一位大汉，在云南少见这么高大的汉子，当然比起两米高的徐八，还矮了半个头一米八五应当有，自称来自车里宣慰司普耳李莽；

    川帮来了位年轻女子，二十刚出头，一张略胖符合中国人审美的国太民安脸，腰挎着一把装饰漂亮的藏弯刀，一身少见的束身红衣显得英姿飒爽，自称薛红烛。

    沐琮不免对川帮的妹子多看两眼，在王竑的假咳声中尴尬收回目光，不过作为社牛场面话还是会说的：“姑娘一身红装，犹如：万绿丛中一点红，巾帼天色胜芙蓉。本公见之，知好色而慕少艾，犹如蝴蝶入花丛！”

    王竑茶水喷了一地，扭过脸去差点笑断气：这小子从小金鼎玉食诗词歌赋狗屁不通，偏偏喜欢作打油诗还自得其乐，不知脸厚几许？

    薛红烛哈哈捂嘴大笑，川妹子那股辣劲怎么也掩饰不住，能出头露面作为一省府城的商帮负责人，怎么也不可能是白莲花。

    “想不到国公爷还出口出章，小女子红烛真是开了眼界；红烛来前听人说小公爷耳垂及肩、双手过膝，像《三国演义》里的刘备刘玄德威严稳重，想不到还这么风趣，还长得那么帅！”

    沐琮瞠目：想不到帅字都从北京传到四川去了。

    王竑怕沐琮不靠谱，又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咳嗽一声:“这次国公爷找你们昆明四大商帮，想必你们也知道原因吧！老夫也不打机锋：我们是想找你们帮官府买粮。帕掌柜，听说你手眼通天，由你来说说看。”

    回回商帮的帕六湾恭敬的行了个波斯礼，大胡子蒙住一张脸，露出整齐有点雪白的牙齿，谦虚道：“王老传言而已，我不过是来往各地做生意的生意人，路上的朋友都给个面子而已。在商言商，我就有话直说了：现在阿瓦内乱，孟密天娘子和兰纳战云密布。粮食可是紧俏物资，想买进来运进来云南也可以，价钱可能很高。”

    “今天昆明粮店粮食425文一石，帕掌柜你运进来价格要多少？尽管说坐地起价落地还钱嘛！”

    “小公爷痛快!行，我也不藏着掩着了，直说了：一石600文，不二价。”

    “有多少？什么时间能到？在那里交接？”

    “我有三十万石稻米在白固港口毛淡棉，年后一个月到，交接有两种方式：一种只卖自提；一种卖了包送，不过要加运费，加价三成。”

    沐琮和王竑对视一眼，没有理他问进来一言不发闭目养神的粤东商帮的马泽成：“马掌柜手中是否有粮呢？”

    马泽成慢悠悠醒过来，从腰间的腰包中掏出手指粗的一个玉筒，再从袋中再捏出一把细丝，往玉筒中塞进去；向沐琮不好意思一笑，露出满嘴黄牙，用一火刀在地上擦了一下，点燃手中纸卷的火媒，把玉筒中的细丝点燃，美美的吸了一口，吐出一股浓浓的白烟，把一边的薛红烛呛得连串咳嗽。

    沐琮闻着到熟悉的烟草味道，不由迷醉的了一会；烟草大概1575年万历期中传入中国，整整早了一百年怎么这老头现在就抽上了？

    惊奇问：“马掌柜，这烟草你从何处得来？”

    马泽成迷糊：“这不叫烟草，这叫谈巴菰。早年东家跟三宝太监随通事马欢下西洋，在某个荒岛上看到岛上的野人在抽，闻到这种树叶的烟好闻且醒脑；听岛上的野人叫谈巴菰，遂带了一把种子带回潮州种植。这谈巴菰只有东家种了十几亩，小公爷也知道？”

    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沐琮老练从王竑书案上撕了张宣城泾县宣纸，折成四方状，向马泽成讨来一撮烟丝，熟练的卷成一支卷纸烟，再借个火美美的吸了一大口，还吐出个烟圈。

    周围众人新奇的看着这位小公爷在吐烟圈，这是什么鬼？

    马泽成看着空中的烟圈，本来老鼠屎一样大的眼瞪得比牛眼还大：“烟还能这么抽？”

    沐琮把马泽成的腰间的烟袋扯出来，招呼各人：“来来来，我来卷烟，一人一根来试试这新鲜得劲的玩意。”

    众人将信将疑接过，沐琮不给薛红烛：“女人不能抽烟。”

    薛红烛那辣脾气怎么会听，还第一个点燃像沐琮一样猛吸一口，刚吸了一半就被烟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跑到堂外剧烈的咳嗽起来。

    其他人眼觑小公爷：这厮莫非想用烟呛死人谋财害命？

    见沐琮和马泽成两人在享受吐云吐雾，马帮的李莽看着有趣，毕竟年轻胆子大轻吸慢抽起来，被辣得咧嘴咧牙的，却越抽越起劲。

    王竑看着自己好不容易，从昆明贡院边纸砚店花高价买回来的泾县宣纸，被他们这样糟蹋，不由怒吼道：“室内严禁烟火，想抽出云外面抽，呛死个人。”

    两个烟棍加一个新烟枪面面相觑，老老实实跑到公事房外的滴水檐下，排排坐抽了起来。

    烟，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是男人之间关系的粘合剂，一根不行，来两根。

    “老马，打个商量，这次生意不管谈不谈得成，回去后你都得帮我捎十斤八斤烟丝过来，再带点宝贝种子过来，小公爷我就好这一口。以后云南府但凡有用得着商会的地方，本公爷就给你参与的机会如何？”

    马泽成高兴的爬起来行了个礼：“谢公爷关照，我家里有五斤存货，回去后给你送来三斤。种子我会写书信回去，待下次有货过来一起带过来。反正现在不是种植季节，赶得上。”

    一边的李莽一把破锣一样的声音，难听得要死：“给哈儿留一份，这烟抽得攒劲。”

    靠！

    抽一次就知道其中滋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天生的烟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