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新城，李寿拜见了齐叔，却只字未提那些流民。

    想救人，得先有能力。只是现在的李寿，还没这种能力。

    他知道，即使他顺利当上了门主，最后不过也是一个任人摆弄的傀儡。如今青云四分五裂，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早已积重难返，就算自己武功再高，这些问题也解决不了。也许父亲在世时，青云便已内忧外患，不可掌控。这样看来，纵使自己舍不得父亲一生的心血，也是回天乏术，还不如壮士断腕，由他们折腾。

    李寿打定了主意，门主是万万不能当的。还是寻个适当的机会逃了，他们想怎么斗都随他们，自己再不管了。

    本来以他的身手，一个人逃出新城本不难，只是忽然出了个变故，让李寿措手不及。

    李寿刚要退下，一人从屏风后闪出来，刚见了那人，李寿心里就一哆嗦。

    一张和莫若羽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若不是想起自己亲手埋了她，李寿都要怀疑是不是她。

    死人不能复活。可是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李寿抱着一丝侥幸，万一她得了什么际遇，死而复生了呢！

    “这是我夫人，白佑城人士。”

    李寿一下便想到了白佑城的城主司马怀，还有他手下的韩励同。

    再仔细看去，李寿发现这位夫人与莫若羽有八九分相像，只是毫厘间的差异，夫人的眉眼却显得更加灵动自然，只是她看起来有些年长。

    李寿才不信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即使是亲母女，也没有这么像的。

    对于莫若羽，他的感情很复杂，说不清爱与不爱，但他能肯定的，是怜惜，是愧疚，是心疼，是遗憾。他一直在后悔，也一直在自责。他想知道她的死因，也想为她报仇。虽然他深受打击一蹶不振，但心中这个念头却从未抹去，甚至越来越坚定。

    李寿非常尊敬地弯腰施礼：“敢问夫人高姓？”

    那夫人笑笑，透玉一般水灵的手扶起他：“不敢当，你既称我夫为‘齐叔’，那便唤我‘齐婶’。我是司马城主的幺妹，闺名一个‘桃’字。若你觉得拗口，也可叫我‘桃姨’。”

    李寿口中连称‘不敢’。

    齐斌很是满意，看来授诘一行，李寿应是见识了白虎堂的实力，再由夫人出面，李寿断不会再走了。只要人留下，一切都好说。

    他与莫若羽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可是谁让他莫念与自己是死对头呢？死对头的弱点，怎么可能放过。

    齐斌望着夫人，心中说不出的得意。武功高又如何，盟主又如何。你莫念在意的，不还是都在我手里。

    李寿知道唐突，可却还是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于是开口问道：

    “如此，我便不恭敬了。桃姨，我游历江湖时，曾路过白佑城，与城主有一面之缘。”

    桃姨面色为之一变，看起来有些紧张。

    “哥哥他……可还安好？”

    “城主一切都好，还与我说笑，要招我为婿呢！”

    桃姨强作镇定，哥哥一生仅有两个儿子，哪来的女儿招婿。他有些犹豫，不知此事应不应该告诉齐斌。

    李寿看看她，又看看齐叔，心中明白了大半。

    司马城主想必目的也和他们一样，希望借由他手夺得青云。看来这青云山，要比自己想象的重要得多。

    “想必兄长定是看你青年才俊，起了惜才之心。”

    齐斌在一旁想了半天，自己与夫人成亲二十余载，怎么没听说司马怀何时有个女儿？自成婚起，夫人便鲜少与家中联系，也几乎没有与自己说起家中之事，自己不知道，倒也正常。

    李寿自嘲地笑笑，“桃姨说笑了。”他顿了顿，“不知桃姨，可认识莫盟主？”

    不想他如此直接，二人都是吓了一跳。

    当年齐斌还在青云山，莫念也是个无名小卒，偶然相交，引为挚友。后来二人路过白佑城，见了司马桃，都是一见倾心，于是二人商议一同前去求亲，不论她嫁给谁，二人仍是好友。

    可是倾心挚爱，怎可拱手让人？

    二人虽相争，但是司马桃早已心属齐斌。他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知莫念用了什么手段，司马怀竟要将妹妹嫁给莫念。司马桃不依，与齐斌私逃，莫念前来追赶，竟重伤齐斌。司马桃无奈之下，只得立誓此生绝嗣，才保得齐斌。齐斌也因此次重伤，武功再不能更进一步。

    但这些往事，齐斌夫妇肯定不会告诉李寿。

    “数年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李寿心中的希望骤然熄灭，忽然变得不安起来。

    “请恕晚辈唐突，敢问桃姨是否有个女儿？”

    齐斌有些愤怒，却不好发作。白虎堂上下皆知，他夫妇二人没有子嗣，舵主们都想继位，故而才更加努力。他如果想问夫人在嫁给他之前是不是有过女儿，未免十分不尊重人，好在此时屋内只有一直跟着李寿的三人。

    陈夏驰感觉不妥，轻轻咳嗽了两声作为提醒。

    李寿一下便回过神，突然明白自己操之过急了，于是赶忙深深鞠躬赔礼：“请恕晚辈失礼，晚辈……没有别的意思……”

    齐斌变换了脸色，上前搀起他：“你的那些事我都知道，见了夫人一时情急，我也能理解。只是你桃姨一生唯有提及子嗣之事最伤心，故而望你今后莫要再提起。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来问我。”

    纵使满腹阴谋算计的人，也会如此情深。只是若他二人情深如斯，那么有私生女的可能就更小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像？

    李寿不再说话，陈夏驰看准时机找了个由头拉着李寿便退下了。

    回了房间，李寿仍然在发呆。房间中只剩他二人，陈夏驰也不避讳，问道：“三少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寿抬头看着这个稍微年长自己几岁，却老道许多的人，一段时间接触下来，自认为与他也生出了些信任。

    “陈舵主，你觉得我与你可算朋友？”

    陈夏驰被他一问，有些不自然。

    “三少身份高贵，不论是将来做门主，还是当我师父，都是我高攀了。‘朋友’二字，小人可万万担不得。”

    这个人精。

    李寿早已习惯了他的滴水不漏，于是接着说道：“快要年下了，但是时局动荡，我担心其其格姐妹二人安危，我想拜托你去保护她们，不知你可否愿意？”

    他知道，以陈夏驰的周到，他定能护好她们，只是这样一来，她们日后免不了被白虎堂作为人质要挟自己。走一步算一步吧，现在，安全最重要。

    陈夏驰非常少见地喜形于色：“小人愿往，定不负三少所托！”

    李寿看着他那不值钱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若今后其其格真要嫁给他，自己该不该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