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过石门缝隙向外观瞧，发现外面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又将耳朵贴在门缝上，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于是我放心大胆地用力踩下地面翘起的顶门石。就听嘎吱一声，石门向内开出了一道缝。我和宝儿一齐用力，费了好大劲才将门打开。

    石门外面空无一物，只有无数的藤蔓爬满了洞口。我和宝儿走出去才发现，这个山洞距离船帮的后寨还有着很长的一段距离。

    为了藏住这个山洞的秘密，我和宝儿又重新将石门关闭。用藤蔓遮盖好以后，就再次朝后寨摸去。

    行走了近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远处寨墙上的火光。我们赶紧熄灭火把，蒙上面纱，悄悄地朝前走去。

    距离寨门将近五十步的时候，我和宝儿再次潜伏下来。墙头只有一两个喽啰兵，百无聊赖地坐在箭楼里喝酒吹牛，防守十分松懈。

    于是我和宝儿暗定计划，沿着寨墙寻找突破口。

    好在这群盗匪并没有太重视后山的防守，寨墙也只是将丈高的原木并排深埋地下而成。

    我先走到离箭楼稍远的地方，纵身一跃，抓住了寨墙边缘。双臂一较力就跃进墙内。落地平稳后，见四下无人，急忙招呼宝儿也快点翻进墙来。

    后山都是一些堆放货物的地方，各种物品摆放得杂乱无章，稍不注意就会发出声响。我只得和宝儿贴着寨墙，一路摸到寨中。

    耳听得远处有嘈杂的声音，我定睛一看，发现是十多个喽啰兵聚在一间房子前吃酒耍钱，房间门户紧闭，屋里灯影绰绰，但能看到有人走动。

    再靠近一点，能隐约听到那几个喽啰兵的对话。

    “听说山寨前面有官军攻上来了，也不知道那群家伙能不能守住。”

    “别说官军，就是禁军来了也未必能攻破山门。喝你的酒吧，少操闲心。”

    “就是！只要今夜守住了山寨，明天大当家就能再向裴家多要点钱，谁叫那老东西言而无信呢。到时候就算是裴炎老儿气吐了血，也只能干瞪眼。”

    “嘿嘿，当初我可听大当家的说了，只要裴家的银子一到手，立马就把这俩小娘子卖到教坊司去。嘿！知道教坊司是什么地方吗？那里面可都是犯了罪的官家女眷，一般人可享用不起啊。”

    “不对啊，照咱们大当家辣手摧花的脾气，绝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啊，这回怎么突然转了性了？”

    “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大当家背后也是有人的。不然你以为就凭咱们这点人，朝廷真的不敢动咱们吗？”

    “我听说这教坊司好像是归礼部衙门管吧？难不成大当家是礼部衙门的人？”

    “嘘，小点声，知道就行，没事别瞎打听。这话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据说那姓裴的一直和礼部的那位大人过不去，手上攒了不少黑料。要不是这次大当家把裴炎的女儿和外甥女绑了，那位大人在朝廷里可就悬了。”

    “难怪啊，要是把这两个女的送进教坊司，就等于捏住了裴炎老儿的七寸，再想要扳倒那位大人，就可得掂量掂量了。”

    听到这里我心下已然明了。

    看来这些年，裴炎也得罪了不少权贵。当初他可是凭着铲除陆家才深得帝心，一路平步青云，从兵部侍郎当到了兵部尚书。而这过程当中必是惹了不少人的红眼。

    我虽然对陆家灭门的遭遇没什么心理负担，可当我知道叶子秋也在屋中时，内心还是有些不忍。

    于是我决定率先暴露，引开他们，再让宝儿杀进屋中，救出子秋她们。

    事不宜迟，我急忙起身，故意打翻了火盆，然后朝山下跑去。

    那几个喽啰听到动静，只留下两个人把守，其他人抄起兵刃就向我追来。

    但我对山寨地形实在是不熟悉，左突右撞，居然迷路了。

    眼看追兵将至，我的额头都快急出汗了。

    忽然看见右侧有个房间亮起了灯，灯下有一道人影。慌不择路的我只能选择冲进屋中，暂时控制住屋里的人。

    刚要进屋，门忽然打开。一个妙龄女子就站在门口。

    我见状急忙上前伸手捂住了女子的嘴巴，随后抽出短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关门！不许出声！若是有人询问，不要乱说话。”

    女人紧张地点了点头，随即关上了房门。

    我挟持着她走到灯前，一口气吹灭了蜡烛。这时追兵也赶到了这里。

    我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照我说的做，把灯点亮，然后想办法把他们支走。”

    女子点头照做，缓缓地坐到了桌子旁，点燃了蜡烛。

    我蹲下身子，缓缓抽出长刀，自下而上抵住她的胸口，示意她赶快想办法将人支走。

    女子稳了稳心神，开口向外说道：“外面出什么事了，吵吵嚷嚷的？”

    一个喽啰见屋里亮起了灯，急忙走到门前，客气地说道：“原来是姑娘，您还没休息啊。”

    “哼，本来是已经睡下了，被你们这一折腾给吵醒了。”

    “哎哟，小的们该死，扰了您的清梦。只不过刚才有贼人跑到了这里，才闹出了动静。不知道姑娘看没看到贼人经过？”

    “笑话，这可真是贼喊捉贼。什么贼这么大胆，都偷到贼窝里来了？再说了，若真是有贼，本姑娘还会坐在这里吗？”

    “是小的们冒犯了，姑娘您休息吧，我们再去别处寻他便是。”

    说完招呼一声众喽啰，又向别处寻去。

    我听他们走得远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将长刀收入鞘中，反握短刀向女子抱拳说道：“多谢姑娘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得罪之处，望请见谅。”

    这时女子却开口说道：“阁下真是艺高人胆大，孤身一人就敢闯进这苍岩山，难道就不怕出门之后，小女子向贼人通风报信吗？”

    我闻听此言，轻笑着说道：“刚才姑娘那一通指桑骂槐可真是骂得痛快。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有任何冒犯，恐怕姑娘也不是等闲之人吧。所以我敢断言，你不会通风报信。”

    “阁下心思如此缜密，恐怕也不是那些鼠盗流寇之辈。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裴家派来救人的吧？”

    我故作惊讶地说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不过很可惜，你只猜对了一半。我是来救人不假，可并非受裴家指派。”

    女子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道：“但你救的却是裴家人，这总没错吧？”

    “也不全是吧，其中一人是我的故交，她姓叶，不姓裴。况且我来此处也不全是为了救人，我还要杀一个人。”

    “杀谁？”

    “铁罗汉，惠广。”

    女子闻言惊地站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不可能，你杀不了他的。”

    我感到一阵好奇，笑着问道：“姑娘怎知我杀不了他，难道你和他......？”

    女子冷哼了一声道：“他是我的仇人，我巴不得他赶紧死。”

    “这我就奇怪了，你既希望他死，为何又断言我杀不了他呢？”

    女子面色平静地说道：“想必阁下应该知道铁罗汉这个称号的由来吧，这点我就不赘述了。此外他手下还有十余个功夫不弱的悍匪，个个身怀绝技，非等闲之辈，不可轻视。

    况且惠广此人生性狡诈，一旦察觉不妙，就会想方设法逃走，然后躲在暗处伺机报复。

    这样难缠的对手，如果无法做到一击必杀，那阁下今后的日子可就麻烦不断了。”

    我见女子说得如此清楚，心下不由得对她的身份感到好奇。便试探着问道：

    “方才那群喽啰对你言语恭敬，可见你在这山寨中地位不低。但你既然与那惠广有深仇大恨，他又怎么会容你留在山寨呢？”

    女子闻言，惨然一笑，向我反问道：“你猜他们为什么管我叫姑娘？”

    我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暗中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你是他的亲眷？”

    女子没有正面回答，忽然开始向我讲述一段往事。

    二十年前，船帮的老当家为了给女儿找个好归宿，办了一场比武招亲。

    经过了一番角逐，刚加入船帮不久的惠广赢得了比武，成了老当家的上门女婿。

    可是就在成亲没过多久，惠广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笼络了山上的一批盗匪。在老当家寿宴当天，囚禁了自己妻子，并毒杀了老当家以及一众船帮长老。

    随后又在山上大肆清洗，杀了一大批忠于老当家的部众。

    老当家的女儿虽有心替父报仇，可彼时已怀有身孕，加之惠广看管甚严，就忍辱偷生，将孩子生了下来。

    惠广见妻子生了个女儿，心中不悦，遂日渐冷落她们母女，将其软禁起来。

    后来女孩长大，偶然得知了自己母亲和外公的遭遇，心中愈发地对父亲感到不满。

    直到有一天，这对母女偶然得知惠广要将女孩送个某个高官当小妾。

    女人情急之下便去找惠广求情，可是最终女孩却只等到了母亲的死讯。

    女孩对惠广的仇恨更深了。但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奈何不得。虽然多次想找机会逃离苍岩山，却始终未能如愿。

    后来有人告诉她，过段时间，惠广要将她和两个从山下绑来的女子一同送去教坊司，女孩这才意识到，自己就要大祸临头了，一时间心如死灰。

    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也终于弄明白了女孩的身份。

    尽管我对女孩的遭遇深表同情，可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实在没有心思听她讲太多。

    于是只能对她说道：“现在山下正在激战，姑娘还是安心待在房间里为好。我该救的人已经救走了，但惠广我是一定要杀的。姑娘保重吧。”

    我刚要转身离开，女子却忽然问道：“苍岩山这么大，你能找到他吗？”

    “虽然会费点功夫，但总能找到的吧。”我无可奈何地说道。

    “带上我，我知道他在哪。”

    女子说完，起身到一旁的柜子里翻找，不一会就翻出一套喽啰兵们穿的粗布衫。

    “这是我以前逃跑时私藏的，你先换上吧。天色这么暗，他们应该不会识破你的。”

    我将信将疑地换好了衣衫，将双刀在腰间别好。此时女子也换上了一件杏黄色的常服，衣服虽然有些旧，但可以看得出来，女子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交谈了这么久还不知道阁下名姓，小女子要如何称呼您呢？”

    “我姓李，叫李阿牛。”

    “原来你就是杀了胡掌柜和镇山豹的那个江湖人啊？难怪敢口出狂言，要刀劈了惠广呢。”女子有些惊讶地说道。

    我感到有些疑惑，便问道：“外面都盛传是裴家公子杀的人，你怎么却说我杀的呢？”

    女子笑着说道：“当然是那几个被你砍了手指的家伙说的。”

    我心里苦笑一声：看来对那几个渣滓还是太仁慈了。反派的话怎么能轻信呢？

    “那敢问姑娘，在下该如何称呼你呢？”

    “我随母姓，叫我林玉珍就行。”

    “那么玉珍姑娘，就请头前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