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不要开灯
城中村的另一头,警车早已拉起了警戒线,将围观过来的人群挡在了外面。
裹了一身黑的小石,避开人群,远远的站着。
围过来的人太多,小石只能透过人群的影子,看到闪烁的警灯。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女人无力的哀泣。
也有刚来的不知道情况的人,像熟络的邻居打听:“老马家出啥事了?”
“没听见马家嫂子哭么,他家小子没了。”邻居的语气满是惋惜。
“小飞?下午还乐呵呵的跟我打招呼呢?好好的咋突然?”
“警察们说是得了怪病,唉,这孩子多讨人喜欢,真是可惜了。”
“怪病……老马家日子本来就难,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个独苗苗。这……这贼老天,瞎眼了吧?”
“过几天写账时,咱们多写一点吧。平常在日子上,咱们也多帮衬一下。”
小石心情沉重的听了一会,看着拥挤的人群,徒劳的踮了踮脚,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又等了一会,见人群没有散去的意思,只好转身,走向来时的方向。
马小飞死了。
小石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受,难过是肯定的,但更多的是懵逼和难以置信。
下午还活蹦乱跳,谈天说地的朋友。约好了明天再见,然后突然就再也见不成了。
他知道这一事实,但感情上却总觉得明天一睁眼,在老旧的公交车上,还能看到马小飞贱兮兮的笑容。
逆着赶来凑热闹的人群,小石脚步沉重,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家后,这才感到了有些压抑。
这次,他甚至没有心情开灯。
有什么地方被压着,他缓慢的呼吸着,世界也变的沉闷起来。空气中仿佛活跃着一只大手,肆意妄为,随心而动,看谁不顺眼就一把抓住,戏弄一番或是干脆捏扁,留下一地悲伤。然后,施施然走开,继续瞄准下一个目标。
或许这玩意就是命吧。
诗人们爱把命运形容成风暴,但小石却觉得活着更像远航。
你小心翼翼的检查船舱,仔仔细细的困好绳索,载着你全部的家当如履薄冰的离开港口。黑夜漫漫,周围是看不到尽头的海,船在海上飘着就像你在世间飘着一样孤独。直到你发现了另一个人,满心欢喜的邀请他上船,心里想着总算在这孤寂清冷的破地方找到了一点温暖。
然后来了一道浪。
你奋力掌舵,你拼命呐喊,你声嘶力竭,都没有用。因为海浪听不到,只是无情的带走你珍惜的一切。
生活真苦。
马小飞家很苦。
小石也很苦。
愣愣的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小石又给自己倒了一盖可乐。
他想要点甜的东西,盖一盖这股苦味。
这一次,他没有小口的嘬,而是捏着瓶盖一口气喝了下去。只是喝完之后,觉得味道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难道……大口喝的可乐,和小口嘬的时候,味道不一样吗?”
他疑惑的抿了抿嘴,把瓶子藏回床底。
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死掉?之前在公交车上,还有说有笑的。
小石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是那张照片,看了就会死的照片。
他突然想起了他们的对话,浑身猛地一凉。
“那我看过月亮,是不是也……”
“不对不对,”他随即摇了摇头,理了理头绪:“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再说了,我也看过,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也没得什么怪病啊?”
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站起身,打算出门透透气。
可刚一起身,却觉得哪里不对劲。环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说不清是哪里的原因,但心中却感到一丝危险。
他皱了皱眉,缓步走向门口。可越走,越是心惊。前方,仿佛隐藏着一个凶猛的野兽,一旦靠近,就会被撕碎吞下。
他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一步步靠近了门口的开关。
那种危险的感觉更强烈了。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告警:
“不要开灯!不要开灯!!不要开灯!!!”
他竟然觉得,如果屋内亮起灯光,自己……可能会死!
难道,这就是马小飞死亡的原因?
小石的手轻轻搭在灯绳上。他皱眉,压抑着心中的不适,捻着细细的拉绳,犹豫着要不要开灯。
开灯好像会死,但不开灯搞不清状况。
最终,他下定了决心。“啪”的一声,拉下了灯绳。
屋子里的灯仍是暗的,但灯绳连接的机括已经上弦,只要小石轻轻一松手,电路接通,灯光便会瞬间亮起。
环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变换了一下!那股莫名的危险,仿佛已经贴到了脸上!
小石缓了缓疯狂的跳动的心脏,仔细的观察起四周来。
手指上传来又凉又滑的触感,他看着眼前绷紧的灯绳,突然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是光!
这次回家,他没有开灯。
于是外面路灯的光,便会从老旧木门下面的缝隙里投进来。
可现在……他额头渗出冷汗,转眼看向下方的门缝。
门缝里的那道光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门后有东西!
那东西很危险!
小石拽紧灯绳,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木门,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自己现在一旦松手,或者离开,灯光就会亮起,然后被那东西察觉。
可站在门外的,究竟是什么?
略一迟疑,他按捺着心中的惊惶,屏住呼吸凑到了门前,轻轻的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门外传来轻微的异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靠着门,轻轻蠕动。
那东西和小石的距离,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木门!小石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了,那东西似乎正在逐渐的失去耐心。
又过了一会,老旧的木门嘎吱一声,被蹭开了一条缝!
有什么东西透过门缝,窥视着屋内的情况。
可没开灯的屋子,什么都看不清。
于是,那东西有些急切的躁动起来。
嘭的一声,木门被撞开。
一瞬间,路灯的青光,撒满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