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内奸2
夏侯震接到撤军圣旨时已经到夏初了。
圣旨上说:魏、梁两国已经签订盟约,互不侵犯,并在延州和梁国灵州开办两处集市,允许两家商人在这两处市场互换所需。
夏侯震领军撤回长安,并加夏侯震为安定侯,领北军。
夏侯震长叹一声,叫中军给各营传达撤军的军令。
自己带着洪武子、潘大虎骑马出营,到延河边上,从马鞍边取出大戟,狂舞一番。
最后,将大戟重重插入泥土之中,大声长喝:“吾去矣。”
白发间,落寞之情不可言表。
乌骓马似乎也感染了将军的情感,对着北方立足长嘶。
快到大营时,将军翻身落马,洪武子、潘大虎忙背着将军到营帐中。
随军大夫赶来时,将军以溘然逝去。
三天后,乌骓马也绝食而亡。
消息传到长安,尚在准备去迎接师傅的崔牧云惊厥在兵部大堂中,清醒后叫人备马,带着铁三、铁四白衣素甲,出宣武门超北疾驰而去。
将军灵柩到长安,元韬泓下旨,文武百官尽着素缟,前往宣武门迎接。
百姓也自发素衣前往宣武大街告慰将军英灵,元韬泓亲往将军府中祭奠,特赐陪葬太宗穆陵。
元无极与母亲穿了素服,前往将军府中祭奠。
将军夫人早丧,有三子两女,继承安定侯爵位的是长子夏侯达,听皇后銮驾到府门前,忙过来迎接。
夏侯达相貌有几分老将军的模样,只是一直在族中经营农桑,身体虽然健壮,但行事却有些木讷,好在身边跟着一位年轻人,在轻声指点夏侯达,所以不曾失了礼仪。
崔韶华抱着元无极下车,随夏侯达到帷堂前,上了几炷香,安抚将军子女几句。
见崔牧云也守在灵前,便走过去轻声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莫要哭坏身子。过后还要操持老将军下葬的事,奴哥儿几日没见你,也一直嚷嚷。”
元无极赶紧表露出一个粘人的样子,张开双臂叫舅舅抱。
崔牧云抱过元无极,一边说:“我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待师傅入葬后我便回去。”
说了一会,见道士做完法事,要封灵了,将元无极给崔韶华,要过去谢礼。
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说:“这几日叫若兮进宫陪你,若兮有了身孕,姐姐担待些。”
几日后,元无极站在含元殿城墙头,看着长长的送葬队伍从朱雀大街经过。
今日长安万家香烛,祭送这位太宗朝军队中仅存的硕果离去。
守城校尉带着士兵,举拳在胸前,这是大魏行军时的军礼,他们以这种形式,送别将军,也在送别那个乱世中征战四方,打出一片和平的天地的英雄们。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低昂却雄壮的歌声从宫城北方的戍卫营传来,那是由北军右营新组建的太子卫率在送别他们的将军,过完中秋,元无极将要入住东宫。
元无极手扶着城楼栏杆,也被这歌声感染。
这是曾经孕育了大秦雄兵的地方,是大杀四方,横扫六国的始皇帝曾经站立过的土地啊,更是一个崇尚英雄,血气未泯的土地。
元无极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坚定也许多。
崔韶华不知何时也到了城墙上,紧紧握住元无极的小手,眼中也满是悲伤。
铁六是随着一帮难民从风陵渡过的黄河。
身上披着破烂的葛衣,拄着一根粗糙的藤杖,乱蓬蓬的长发披散在头上,夹杂着汗水的泥垢遮住了面容,根本看不出他与难民的区别。
坐在风陵渡驿站前的树荫下,翻开衣襟,一面捉拿虱子,一面用余光扫视周边。
不多时,驿站中匆匆走出两个小吏,说着话朝着渡口方向张望。
听得吱吱呀呀的响,一个装满货物的车队从渡船下来,径直向驿站而来。
两个小吏笑容满面地迎上去。
见车队中一位大汉观察四周,铁六抓了一只浑圆的虱子,扔到嘴里,低头用心翻看里面的衣服。
待车队进了驿站,才慢慢站起身,走上大路,口中轻声骂着:“直娘贼!”
这时候已经晌午,四处人烟稀少,过一段浅沟时,铁六慢慢放缓了脚步,在土崖边站定,回过头来。
果然见大汉带着五个壮汉跟了上来,笑道:“铁衣卫训练时,我最看好的就是你小子,能够看出我的行踪,果然不错。”
汉子好似有些惧怕,也立定脚步,招呼众人围了上来。
“六哥。”汉子低声叫铁六。
“莫要叫我六哥,你既然把刀口对向自家兄弟,从此铁卫就与你无关了。”
汉子正是铁二十,本是负责北边事务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明说了,我本是齐国军议司的人。”
“那我就明白了,跟我去河东的几个兄弟身手也是了得,若对方是一般人,也不会全都失手。”
“我按照铁卫的惯例,给他们都选了上好的风水。”
“我们这些人,入了此行,生死就是一眨眼的事,但愿他们来生找个普通人家,娶妻生子,安度一生。”
“如果还能重选,我只愿清清白白做铁卫的一员。”
“六哥,得罪了。”
汉子话音方落,铁六已经一闪身切到右边壮汉眼前,手中藤条径戳向壮汉眼睛,壮汉倒也身手敏捷,一个鲤鱼翻身,让过藤条,右手挥刀,砍向藤条。
“当!”的一声,砍在藤条上面。
藤条却不曾损伤,刀刃却磕出一个口子。
壮汉“咦”字还未出口,铁六身形迅疾撞了上去,竟将壮汉撞出老远,壮汉立定,口中鲜血涌出,胸膛上赫然出现一个血洞。
铁六不知何时左手多出一把匕首,一击之后迅速向后退了几步,避开一个黄衣汉子刺来的矛头,抓住侧面蓝袍人的刀背,顺势将蓝袍人的刀磕在铁二十砍来的刀刃上,飞起一脚,踢在另一个黄衣人肩头,挥藤杖狠狠打在冲上来的一个黑衣人头上,借势腾起,又退回山崖前。
反观对面六人,死一人,伤了一人,剩下四人惧怕铁六身手,拿着兵刃从两边围着,瞅着动手的机会。
铁六自己的手臂也被划了一道口子,破烂的葛衣不多时就被鲜血浸透。
铁六看着剩下四人,用左手的匕首割下一缕葛衣,利索的扎住伤口,
铁二十迟疑的看着铁六:“六哥,我们剩下的人马上就到,你身手再好也有力竭的时候,不如跟我到齐国去,我与都统是表亲,定能保你性命。”
铁六吐了一口唾沫,身形又动,藤条径向铁二十攻去,铁二十举刀来挡,旁边长矛手也同时向铁六刺来。
铁六忍着长矛在肩头刺入,藤条将铁二十砍刀竟撞飞回去,刀背重重斩在铁二十腿上,铁二十吃疼不过,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铁六脱手将匕首化作飞刀,刺向长矛手,长矛手见得手,正待将长矛深入,不想眼前一亮,匕首已经插入咽喉,不禁放下长矛,捂向脖子。
铁六不再恋战,拔下长矛,向剩下一个黄衣人投掷过去,借着黄衣人躲闪之际,身影已窜上土崖,进入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