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干什么？”黑魂似乎有所畏惧。

    听这颤巍巍的声调，柏拿更加确定了。

    索隆给他讲的故事是真的，这家伙在寄生宿主之前，怕火。

    他把火绒撒在棺材上，手中的燧石嚓嚓作响。

    不过这只是假动作罢了，他可不会真的把这棺材点燃。

    柏拿嘲笑道：“明明因为自己的世界没有火了才逃出来，却又怕火，还真是讽刺呢。”

    黑魂大急，惊讶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快拿开，有话好商量！”

    柏拿手中的燧石停了下来，转身朝远方洛萨克城的方向走了两步，背对着棺材。

    他的语气平静，道：“正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这黑魂虽然蕴藏着强大的力量，却也不是什么高大无上的存在。你既然有弱点，别人怎么会不知道？”

    “把我烧了，对你又没什么好处，何不放过我？”

    “呵。”柏拿头一摆，眼角余光撇着棺材，面露不屑，“我听错了没有，黑魂，你这是在乞求我的怜悯吗？”

    “该死！”黑魂恶狠狠地咒骂，“好吧，只要不烧了我就行，你到底想怎样？”

    柏拿的嘴角微微上扬，心想这家伙还算识趣，“唉，说来你也是可怜，几万年来居然都没一个自己的实体。”

    “可怜？”

    黑魂无语。

    几万年来谁曾这样看待它？居然被凡人同情了吗？

    不知道它如果有脸的话，现在会是副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跟你比起来，我就更可怜了。”柏拿边说边摇头。

    “我一个肉骨凡胎，出生本就卑微，父母却还早亡。如今，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居然是一个成天让我给他代班的老兵。”

    “你到底想说什么？”黑魂忍不住问。

    柏拿走回来，双手撑在棺材上，俯身看着那棺材上银色头盔的眼洞，仿佛那就是黑魂的形象。

    “我有肉体，你有力量，你我联手，把这个世界搅个天昏地暗如何？”

    他说话的气势很足，若是普通魂灵此刻恐怕就被他感染了。

    然而这黑魂几万年的岁数，识人无数，岂会轻易就范。

    “恐怕不止如此吧？直接让我把你占据，效果也是一样，何必这么多废话？”

    柏拿突然提高了嗓门，“那是当然，我只让你强化我的肉体，但你休想控制我的思想！”

    黑魂沉默了，对这个条件非常不满意，但又不敢回绝。

    它第一次遇到这么强势的宿主，而且偏偏还知道自己的弱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黑魂。”柏拿敲了敲棺材板，如同催促，“我若将你一把火烧了，你下次复活需要再等上三千年。”

    “那又如何？”

    “如果你寄宿在我身上，我的寿命不过三四百年。等我一死，你立刻就能再找宿主了。”

    诚恳的一番心里话，柏拿本以为黑魂会理解他。

    没想到对方却是大怒，突然尖声咆哮道：“三四百年？你知道三四百年身不由己的滋味是如何的吗？

    比起三四百年被人主宰自己的命运，我宁愿死去三千年！”

    柏拿一听这话也是忍不住了，愤怒地吼道：“是吗，你也知道不好受？

    那你当初给那些思想单纯的宿主们洗脑，剥夺他们的意识乃至整个人生的时候，你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

    难道他们就喜欢被人主宰自己的命运？”

    说着他再次拿出了燧石，在火绒上方快速地摩擦。

    “你，就是个畜生。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自己却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去死吧，黑魂！至少在我这里，你是不会得逞的！”

    此时此刻，两个意识，两种思想。他们彼此都不愿服输，彼此都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对方。

    到底谁能压过对方一头，谁能笑到最后，那就必须分出他们灵魂的斤两。

    “去死吧！”柏拿大喊着，棺材上的火绒竟然真的被他点燃。

    黑魂气势上也是毫不相让，“死又如何？你简直是在痴心妄想！”

    “哈哈哈哈，区区三四百年，换你三千年不再染指中土，我柏拿不亏！”

    “那就去过你那漫长而悲惨的人生吧，哈哈哈，想要驾驭我？你不配！”

    “我为什么不配？”突然间，柏拿仿佛被刺激到了，如同被人侮辱般，眼中居然泛起点点泪光。

    “啊？你倒是说说，我，柏拿，为什么，不配？”

    黑魂一时也想不出他哪里不配，竟无法反驳。

    棺材上面的木头已经被引燃了，火苗蹿起来两三寸高。

    柏拿一脚踹在棺材上，大吼道，“黑魂，你倒是说说，我到底哪里不配？”

    “是我出生卑微？是我父母早亡？是我不善言谈，不会交际，朋友太少？

    还是我不会阿谀奉承，不会偷奸耍滑，升不了官，发不了财？”

    说着说着，对着棺材又是狠狠一脚，仿佛把自己多年来对这个世界积压的不满，都发泄在这棺材上。

    “是我太过平庸了吗？”

    “去你么的黑魂！”

    “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你可以评价我！”

    “你不过是一个灵体，没有肉体你能干嘛？”

    “你什么都不是，我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你更有分量！”

    黑魂麻了。

    几万年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骂它。

    这人即使清楚地知道得到了它的力量之后自己会变得无比强大，而如果没有它，自己的一生将贱如草芥。

    但他却视眼前这唾手可得的力量如无物，反倒无比珍视自己的人生，思想，意识和灵魂，根本不和它讨价还价。

    “嗯哈——”在柏拿近乎疯狂的咆哮和辱骂声中，黑魂竟然毫不反驳，而是发出一声如同哭泣般的叹息。

    它仿佛看到了几万年前，那个最原始的自己，那个它还未脱离的肉体，那个穿盔甲的骑士，那个传火的英雄。

    棺材上的骑士头盔和那把银色的利剑，就是那个人留下的。

    如今，它们似乎又遇到了配得上自己的主人。

    作为守城士兵的他，有着强健的肉体，清晰的头脑，王者般的气场，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哈哈哈哈……”

    黑魂狂笑——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他灵魂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