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历史
时雨不断地想着可能的情况,在把它们一一排除,去掉错误答案,剩下的,就是正确答案。
舞台上令人尴尬的表演终是停下,时雨才注意到,远处的街道灯光一一亮起,天色渐晚,深蓝色的天空上,惨白的月亮挂在上面。
几位舞女纷纷从两侧鱼贯而下,只留下那个领舞,她抱着臂,一腿直立,一腿弯曲,膝盖相碰,风姿卓绝,与舞蹈时的模样大相径庭,此刻的她,似如靡靡之风,站在空空的台上,看着那盯着她看了一天的白语柔。
白语柔手撑着座椅把手,立起身子,双手相握叠放于小腹,端庄舒雅,标准护士站姿。
领舞转身下台,进了后面的临时化妆间兼休息室。
白语柔哼了一声,“赢了!”
恢复平时的样子转过身来,看着时雨和黄杉。
时雨和黄杉一脸懵,她赢什么了?
“下一步做什么,去哪儿?”白语柔整理了一下正面羽毛,问道。
时雨打开了聊天频道看了一眼,开口道,“哥还没找咱们,他们那边可能有点棘手,咱们得自己往下推副本。”
“嗯,怎么推?”白语柔点点头。
时雨面露难色,“咱们先去烧焦塔里面,然后在去看看铃铛塔能不能硬闯”
“啊?不是进塔需要彩虹之羽吗?”
“新情报,咱们这里不能获得羽毛。”
时雨撇了一眼黄杉,他的话少了很多,而且时不时在思考着什么,但时雨知道,他思考的肯定不是副本。
三人向着烧焦塔出发,休息室内,领舞推门而出,看了一眼远去的他们,随后又回去了。
街边的店铺亮起灯,和路灯一起照亮街道,几人顺着灯光,来到一片废墟的烧焦塔,它和东边的铃铛塔一样,地面重新翻修过,像景区一样,被锁链拦在里面。
烧焦塔名副其实,被烧的只剩一层半,像燃尽的蜡烛,在黑夜里独自萧瑟。
时雨三人看四下无人,翻身一跃,靠近废墟,这里奇怪的很,几只幽灵系精灵窜出,自顾自的飞走了,没有什么能量阻拦,残破的大门形同虚设,时雨三人推门而入。
吱嘎嘎,木质大门发出令人牙痛的叫声,三人走了进去,周围只剩残垣断壁,没有碎渣和灰尘,只是它们的边缘被火烧灼的痕迹明显,发黑变形断裂,几人小心翼翼的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如常。
任务界面也没有完成的迹象,系统也没有任何提示音,进入废弃的烧焦塔并不算完成任务,可能钟之塔和烧焦塔在系统区分里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接下来呢?去哪?”白语柔看着时雨,说道。
“我们去铃铛塔,强闯试试”,时雨说道。
三人再次出发,晚霞已过,天色终是暗了下来,
黄杉买了几份特色炒饭,几人在路旁的长凳上吃过饭后,沿着最近的道,向着铃铛塔进发。
街道上,商贩组成的夜市张灯结彩,黄杉和白语柔欣赏着这些精致的小物件,购买一些喜欢的东西。
时雨有些紧张,他还在想着,副本任务有没有其它完成的办法,三人走着,从西边走到东边。
夜晚的铃铛塔看着没有什么不同,他们这边的铃铛塔上没有凤王的金雕像,其它都与古代的铃铛塔一样,凉风习习,檐下的风铃叮咚脆响。
三人翻过栏杆,走近铃铛塔,时雨推了推门,无法打开。
白语柔和黄杉也试了试,门丝毫未动。
“怎么办,打不开呀”黄杉说道,他奋力一推,门内传来一股力量,将他弹了出去,附近周围,在月色的微光下,窜出了许多精灵,盯紧黄杉他们三个人。
低声的咆哮似乎是警告。
黄杉立马站起,向四周鞠着躬,三人见状,只能退了出去。
“接下来做啥?”黄杉看着那些精灵重新隐入黑暗,松了口气。
“天色也晚了,要不,怎么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时雨再次陷入沉思,他的脑子里很乱,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最后十否正确。
他张开嘴,不知该说什么,眼里有点慌乱,以前,做决断的都是他哥,他只是听从的一员,现在他哥不在,他得负起团队的责任,但他现在,喉咙好像堵塞,发不出声。
白语柔看着这个和时云有些相像的男孩,她蹲了下来,双手捧起时雨的脸,看着时雨的眼睛:“时雨,这不是你的一个人的事儿,不管发生什么,结果如何,我们是一个队伍,我们一直都在,我们陪着你,慢慢来。”
时雨看着白语柔,鼻头一酸,抱住白语柔,但他没哭,因为他不喜欢。
黄杉看着扑在白语柔胸怀里的时雨,不淡定了,赶忙把他拉出来,说道:“对对对,不急,慢慢来。”
“嗯”,时雨点了点头。
铃铛塔的方向,传来缓慢的脚步声,时雨三人向那看去,月光朦胧,远处的黑影中,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她摇晃着,一步又一步。
她正是白天的领舞,倒了白语柔一身酒的舞女,金银双色的皮草裹着,她从阴影中走出。
白语柔立刻站起:“你怎么在这?”
“我在哪,你管的着吗?”舞女走近,看着这三人中的白语柔,她一袭白衣,比刚见面时更美。
她们互相看着对方,白语柔满是戒备,她倒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自己是什么感受。
眼前的这个女人,看她跳了一天的舞,也是她,说她脏。
“要是不介意,可以去我的酒馆,聊聊。”
白语柔看着她,没说话。
“不敢?”
……
三人坐在吧台上,白语柔面前是鸡尾酒,黄杉的是洋酒,时雨是牛奶,吧台里,领舞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洋酒,和早上她拿着出门的一样,黄澄澄的酒汤在杯中摇晃,她看着杯中的酒,缓缓开了口:
“我叫金乐,是铃铛塔的侍奉之人,在金银节前夕,负责跳神之舞,我们家族世世代代都是如此,一百多年前,我们被称为神女,一白多年后,我们连自己都养不活。”
“一百五十年前,钟之塔被天降之雷击中,大火无情,焚毁了钟之塔,变成了废墟,缘朱市的人生活如常,可是我们侍者家族,变得不一样了。”
“人们唾弃我们,厌恶我们,说我们侍奉之人惹恼了大神,所以大神才降下惩罚,一切的错,都要我们家族来承担。”
她大口大口的喝着,几滴酒液撒出,顺着女人的唇滴落到肩,又滑落到衣襟之中,酒馆里,吞咽唾沫的声音此起彼伏,数双眼睛如搜寻猎物般盯着女人。
她就像没看见,好似这就是平常的事儿,自顾自的说着:“金之神,银之神,大神们不再降临缘朱市,不管家族前辈们再怎么样跳神之舞,依然见不到大神的身影,从此缘朱市,没有了神明庇佑,也从此空中,不会再降下一根羽毛,这一切的一切,都由我们家族来背,人们不再尊敬我们,家族的前辈们受尽耻辱,变成了缘朱市所有人唾骂的对象,甚至,在历史的书页中,也被篡改,变成了我们的错,全都是因为我们的错,上天降下惩罚…”
她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梅子的香气混着酒气,勾着酒馆里男人的魂。
“我们的家族在我母亲那一辈时,差点灭亡,有人打着消灭耻辱、再迎大神的口号,抢走家中财产,家族的老人想要护着,却被那些恶人绑住手,强压着游街示众,那一年后,我们家族岌岌可危,有人死了,有人逃了,偌大的家,就这样散了,家族动荡了近一百年,神之舞也失传了。”
白语柔有些动容,相比自己被泼一杯酒,她们家族当时受的侮辱又有多严重,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她都能想象的到,在一条街道上,几个神之侍者的手被绑在一起,被拖拽着走在街上,道两旁是缘朱市的民众,他们将手里的东西向着游行的人砸去。
烂菜叶臭鸡蛋之类还是好的,更过分的是一些不可描述的污秽之物。
“那一年后,我们紧衣缩食,苟延残喘着,家里没有抱怨缘朱市分毫,一直将祖上的家训言传身教,以神之侍者的身份严格教导着我们,但是缘朱市辱骂的我们的声音依旧,不会断绝。”
“那一年,我们出生,也是那一年,我们的母亲在金银节前整整跳了五天五夜的舞,一刻不停,一刻不休,没吃一口饭,没喝一滴水,她就在台上跳着,不知疲惫,她的脚趾根根崩断,脚跟磨出血,染红石砖,在我们母亲倒下时,金之神的虚影在上空浮现,它没有放弃我们的家族,它为我们澄清了,不是因为我们惹怒了大神。”
“金之神的虚影,是我们反击最好的武器,没人再敢说,是因为我们大神们才不再出现在缘朱市的。”
“历史书上删除了那段话,‘神侍惹恼了大神…’,但是却对我们受过的伤害只字未提……我从六岁开始跳,跳了整整二十年,什么舞我都跳过,可是金之神也还是没有出现,我好累,我太累了。”
“我还记得母亲临死前对我说的话,要努力,变成真正的神之侍者!”
“我真的好累,今天我本来打算跳完这一场舞后,了结自己的生命,是你,你看完了整场舞,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侍者。”
金乐再次仰头,喝了整一杯酒,她有些醉了,脸颊通红,眼神迷离。
一个秃头男人靠了过来,眼里是淫秽的光,想牵起她的手。
“滚!”白语柔对着男人喊到,时雨也恶狠狠的盯着男人,伊布和凯西全都被放出来,尽管凯西没有战力。
白语柔看到旁边看着金乐发呆的黄杉,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瞬间清醒的黄杉看清形式,也放出了小火龙,小火龙朝着男人威胁的叫着。
“long~”
“快滚,下头的混账东西!”黄杉护住他们一行人加一个金乐,那男人咒骂着离开了酒馆。
“对不起”,白语柔看着酩酊大醉的金乐,说道,“我白天不是有意说你脏的,我十分抱歉!”
她心里好难受,这个女生受的伤,是她的千百倍,甚至,她也对着女生刺出了她的一剑。
“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醉倒在吧台的女生含糊着说道。
白语柔红了眼眶,黄杉轻轻拍着她的背,什么也说不出,只能这样安慰她。
时雨彻底放弃了寻找羽毛,已经一百五十年没有羽毛降世,哪怕五天五夜的跳,也只换来一道虚影,他还能怎样。
白语柔还在继续不停地道歉,时雨看着,有点难受。
“我们帮帮她,帮她搞一个最完美的演出,怎么样?”时雨开口道。
“最完美的演出?”白语柔转过头。
“好啊,我看行!”黄杉直接同意,赶紧转移这姐姐的注意力吧,道歉到个没完没了,他看着都难受。
“反正副本僵住了,咱们也只来这里一次,咱们用剩下几天帮她策划一场演出。”
“好!”白语柔明白了,“我要当导演,兼总策划!”她不放心这两个男人的审美。
“那我就是制片人!”黄杉也抢道。
时雨无语,你知道制片人是啥吗你就制片人,“你还得负责道具和跑腿,我们俩可没力气。”
“包在我身上”,黄杉拍着胸脯说道。
“那我负责宣传,一场完美的演出,绝对不能缺少好看的海报,”时雨打算自己出去贴广告,“但我不会画。”
“我会!”黄杉开口,要是精灵相关专业不开设,他原本可是要走艺考这条道,“老本行!”
说干就干,几人纷纷开始行动,白语柔在本子上写着脑中的方案,黄杉设计海报,时雨辅助。
是夜,三人一直在忙,几人干的热火朝天,
“舞台剧怎么样?跳舞太单一了。”
“可行可行,舞蹈动作设计设计,要兼顾叙事和艺术…”
“我认为还可以结合精灵,让精灵也参与进来…”
“同意!”
“服饰呢?妆容呢?”
“我来我来”
“还有舞台,杉哥海报画完记得把白天广场的舞美设计一个下,那个不锈钢架子太碍眼了,还有…”
“好嘞!”
……
第二天清晨,时雨带着新鲜出炉的海报去了打印店,找两只涂涂犬打印了一大堆,在城镇的公告栏上,张贴了出去。
“舞台剧——《金银的传唱》,三天后在缘朱舞场演出,敬请期待!”
“听说了吗,缘朱舞场要搞什么舞台剧……”
“搞呗,这几年搞到还不够多么?”
“她们到底有什么脸面去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傻子呗,一群被神遗弃的傻子罢了”
“真可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