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继续驾驶，我尽量拖延一阵。”他对李寒霜说道。

    李寒霜点点头。

    黎晨从马车上捡起一把轻弩，熟练的上弦，装上弩矢。

    他不记得自己会用弓弩，但摸到轻弩时，他的动作是那么的流畅自然，就好像早已训练无数次，已将那套动作刻在骨子里一般。

    想来失忆前的自己，对得起朝廷发的俸禄。

    在马车路过树木时，黎晨挥剑砍下一些枯枝，点燃后顺手丢在地上，用以照明。

    阴影耸动，过了一会儿，一只巨狼模样的东西从燃烧的木枝上一跃而过。

    那只巨狼好像被人从中间劈开，劈下半边脑袋，露出腐肉烂骨。若仅是如此还好，但又不知为何，砍下的半边脑袋，又被人重叠在完好的那半脸上，像被强行揉在一起的泥团一般。

    黎晨倒吸一口冷气，他眯起眼睛一只眼，瞄准了巨狼的脑袋。

    那只巨狼在光亮出一闪而没。

    黎晨没有扣动扳机，因为能否射中，他自己也没底。马车上弩矢仅仅三袋，由不得他浪费。

    所以他想等黑暗中的怪物靠近点，再开始攻击。

    那只巨狼与阴影中的怪物再次越过一团火光，它们比上次靠近了一点，但距离马车还是有较长距离。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命令：“甲山庚向，射！”

    黎晨条件反射般抬动手臂，快速瞄准，向那声音所描述的方位射去。

    射完之后，他才意识到不对，谁在说话？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慷锵有力，好似战场上的将军，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服从。

    却听远方噗嗤一声，那只靠前的叠脸巨狼应声倒下了。

    “中了!”

    自己随手一箭居然中了，黎晨诧异的同时，低头看向脚下，试图寻找指点自己的人。

    他飞速扫了眼脚下，马车上两人依然昏迷，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不是他们，那又是谁？

    李寒霜听见黎晨说“中了”，回头瞥了一眼，心中很快估算出了距离，不禁带着惊讶赞道：“不错！你有这般武艺，为何投靠朝廷？”

    黎晨思绪被打断，听出李寒霜对朝廷的成见，刚想问朝廷为何不堪，谁想却见那只巨狼被射翻在地后，在地上扑腾两下，居然又站起来继续奔跑。

    光线昏暗，他开始以为没射中巨狼要害，但转念一想，一只少了半个脑袋还蹦跶的巨狼，能有什么要害？

    黎晨知道李寒霜一定遇到过这种状况，于是问道：“杀不死？”

    “方法不对。”

    “嗯？”

    李寒霜取下背上的暗绿长弓，又从旁抽出箭失，她并未立即弯弓搭箭，而是将箭簇在垫那黑木匣子的灰布条上蹭蹭。

    “这是干什么？”黎晨问道，擦灰？仪式感？

    李寒霜并不回答，只见她身子依然坐在驾驶马车的位置上，仅扭转上半身，弯弓搭箭。

    “看好了，中！”

    只听绷的一声弦响，箭只从黎晨眼前刷的飞出，带着呼啸穿越黑暗，正中那只从地上爬起的缺脸巨狼。

    一团绿色火焰从箭头升腾而起，瞬间将巨狼包裹。

    “好！”黎晨不禁为她的箭法喝彩，紧接着又被那团火焰一惊，问道：“那是什么？”

    “以后解释，你先照做吧。”

    李寒霜将弓箭挂在车头，继续赶车。

    黎晨回首，只见那只巨狼发出刺耳的哀嚎，接着在原地旋转打滚，又疯狂往路边雪堆里面冲，但无论如何，却始终无法把身上的火焰熄灭。

    它最终瘫倒在地，只是呜咽。

    绿色的火焰在它尸体上越烧越旺，最后形成一团高高的篝火，将周围林地照耀地一片惨然。

    黎晨看到各种畸形的怪物突然停下脚步，围在绿色的火焰旁边低吼，倒立行走的牛，单腿跳动的猪，蠕动的巨虫……

    群魔乱舞，好似地狱一般。

    没过多久，火堆旁的怪物越来越多，接着，怪群分出一条通道，一道小小的阴影来到了那火堆旁。

    隔着太远，黎晨看不清晰，他只是突然听到一道小孩子渗人的哭声，那幽幽的哭声压下了林中所有的低语，让人感到恐惧。

    “你听到了吗？”他问李寒霜。

    “听到什么？”李寒霜问他。

    黎晨默然。

    随着小孩子的哭声突然凄厉，那些怪物再次动了。

    黎晨看到它们绕过那团绿色火焰，如同被石头分开的水流。

    它们追向马车。

    它们更快了。

    黎晨学着李寒霜的样子，将弩矢在垫黑木匣子的布条里搅了搅。

    开光或者附魔后的弩矢与之前并无不同。

    他填装好弩矢，再次瞄准时，又听到了那个中年男人的命令声：“艮山坤向，射！”

    黎晨并不记得艮山坤向是哪个方向，他只能根据自己听到声音后的第一直觉，向那个方向射去。

    伴随着弩矢的呼啸，后方又是一团绿焰升起。

    黎晨点点头，他好像听出是谁在说话了。

    他好奇地贴近手中轻弩，轻声问道：“是你在命令我？”

    轻弩问道：“是又怎样？”

    它高傲地语气让黎晨不仅怀疑，这些物件不仅仅能说话让自己听到，好像还有各种的性格？

    黎晨打量手中的军弩，并未看出任何特殊，唯一值得称赞的，大概就是前主人很爱惜它，将它保养地很好。

    军弩说完话后便一直保持沉默，直到黎晨再次瞄准，它才说道:“乙山辛向，射！”

    随着一只只弩箭射出，森林里好像点了烽火台，依次亮起一簇簇绿色的火堆，勾勒出蜿蜒的石道形状。

    军弩孜孜不倦地报着方位，黎晨慢慢熟悉了射击手感，李寒霜也偶尔抽空回身射箭，虽然她没说，但黎晨觉得她在和自己较劲比试一般，两人一箭比一箭射得远。

    弓弦与弩机发射的声音相互交错，每一箭射出，必然有一头怪兽倒下。

    有时绿火燃烧的怪物会横冲直撞，还将旁边的怪物点燃，造成不小混乱。

    随着时间推移，不少体型庞大或结构怪异的怪物，渐渐被抛下，退出追逐的队伍，剩下大多是结构相对正常的狼型尸兽，或许这便是李寒霜称其为“兽群”的原因。

    这些狼型尸兽数量依旧众多，且足够迅捷，灵活，没有其他家伙碍手碍脚，速度竟比之前还快上一筹。

    他们离马车越来越近。

    到后来，黎晨甚至不用刻意瞄准，随手一射，都有一头尸狼倒地。

    黎晨看下车内，箭矢已所剩无几，马车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