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见面会结束以后，当晚王易他们要连夜坐飞机赶往下一个地方上海，时间比较紧，所以王易只能让助理韩小青安排和姜闻的见面时间只有一个小时。

    这在外人看来已经算是大牌了，毕竟是姜闻相邀，姜闻不单单指他一个人，他代表的向来是整个京都娱乐圈的广大人脉以及号召力，这是每一个军区大院里土生土长的导演的天然优势......而不用像别的导演为了一次大场面请无数群演假扮。再有一些像是申请在故宫等古居拍戏，只有这些背景比较硬的人物才有资格说上话，别的新人任你砸再多钱，在天子脚下都不管用。

    这次与姜闻见面也不知是福是祸，反正是祸也躲不过。

    姜闻是特意在三环边的一家小茶馆约见的王易。茶馆就在刚才结束路演的电影院附近，精致而不落俗套，向来是文人雅人必去之地，此处偶尔还有唱戏说曲的艺角表演。

    王易赶到以后，匆忙和姜闻双手相握以示晚到歉意。

    说实在的，姜闻因为纵横影坛多年有了一定地位，所以和人交谈的时候难免居高临下。尤其当导演的时候，更是将一众演员折腾得苦不堪言，但尽管如此，大家还是服他。因为他是真心的想拍好电影，想将大家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遇到这么一个敬业又才华横溢地位高昂的导演，所有人都不敢发脾气。

    姜闻笑了笑，示意服务员上茶，上好茶，极品铁观音。

    原本像姜闻这种大气磅礴之人与人相约必定喝酒以示情谊深厚，但这次遇到的是才气不亚于他的小年轻，他也只能顺着对方的意，以茶代酒不误正事。

    “你那部电影我看了整整三遍，真的是太合我胃口了！尤其是《太阳照常升起》这音乐是我最爱，没想到除我以外还有人会用在电影里！”姜闻赞赏之意溢于言表。

    “谢谢姜导能喜欢！”王易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欣赏而喜形于色，他可不是那种一朝成名得意忘形的小角色。

    “真的可惜，你没认真点拍得更好！”这也是姜闻的遗憾，他可是最追求精益求精之人。他的第一部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当时为了拍得完美，也是超支超时惹人诟病，但最终的成果却是美好的。

    “我也深感可惜，不能呈现更好的效果给观众！”王易只得附和对方，这是一种说话的艺术，与人达成共鸣。

    “你这电影的剧本非常成熟，不知打磨了多久？”姜闻好奇不已。

    “其实也没多久......”王易想起当时也就一下的工夫，系统就送了自己这么一个剧本，若是自己来写光回忆剧情和琢磨台词都要好几天了，“半年。”

    听到半年这个答案，姜文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实该是如此。这就像凡人画画，一天一张结果死活卖不出，就算有人也也是廉价。而达芬奇好几年画一幅，拍出的却是天价还一画难求。敷衍匆忙之作和精心耕耘之作，对比之后高下立见。

    “我姜闻向来喜欢有才气之人，不知能否有幸结交你这个朋友？”这话姜闻的姿态摆得足够低了。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朋友？”王易装傻反问道，就像电影里的汤师爷。

    “哈哈，有趣，我们当然是朋友，以后拍电影有什么难处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找我！”朋友就是可以互相帮忙共同进步的，不单单只是吃喝玩乐。姜闻的这一允诺，可以说分量十足，这可是代表着可以请动京圈的电影资源。

    “我人微言轻，就不学姜导这么大气的承诺了，先谢谢姜导了！”王易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不知道的以为他喝高度白酒这么豪迈。

    “你现在出了名，算是在电影圈有了一席之地，不能说人微言轻了！如果你之后的第二部电影依旧这么火爆，那地位也有了！”姜闻说的是实话，当年他的第一部电影轰动全国乃至海外，其后第二部虽然被龙标局禁掉，但在海外依然红火，这才有了他今日大导演的名头。大家也愿意给他第三次和无数次后续的机会，指不定哪天他又能出一部惊世杰作呢！

    而如果只有一部电影火，后面全搞砸，那就像是《女巫布莱尔》那帮人一样只是年轻才气的昙花一现，又一个方仲永而已。

    “嗯，别的不敢说，对电影我是认真的！”

    王易的眼神里充满对电影的热爱，这也是姜导赏识他的所在，这是装不出来的。

    “对了，之前我说过我弄了个新剧本，总感觉差点意思，不知你能不能给点意见？”姜闻说的虽然是请求，但是剧本却开始摆到了桌上。

    “呃......”王易此前一直怕的就是对方拿出个《让子弹飞》的剧本，当场尴尬打脸，但是当他眼睛瞄到剧本上的名称时，就放松多了。

    那是《一步之遥》。

    按理这个时间点不应该出现这个剧本，但是经过系统干涉引起的蝴蝶效应看，这剧本提前出来也不足为奇，这是姜文继《让子弹飞》的成功后第二部关于民国的电影。

    王易简略翻了下，发现剧情与后世看过的那部电影别无二致，是一部毁誉参半不好评述的中等影片。

    主要是《一步之遥》这部电影艺术形式太重，致敬场面太多是电影最大的败笔。而且里面有一场长达半小时的歌舞，虽然歌舞表演是票价昂贵的上流社会表演艺术，但穿插在大众电影里实在不合适。姜闻拍电影有个习惯，总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夹在里头，也不管大家看得懂看不懂，看懂了皆大欢喜票房高升，看不懂票房惨败还得挨一顿骂。

    “真的要我说？”王易踟蹰道。

    “但说无妨。”

    “我能说这是部烂片么？”

    “......”

    刚才王易只花了几分钟匆匆扫过剧本，所以姜闻以为他并没细看。不过这剧本比较短，尤其那段长镜头的歌舞表演都是寥寥几句话带过，主要依赖导演的功力拍摄。

    “你确定认真看了？”姜闻总不好谴责他的漫不经心。

    “开头虽说是致敬《教父》，但是太过无趣，若不是在电影院，线下看到这个开头都能劝退不少观众。中间歌舞表演虽然好，但实在和电影没多大关系，何况大家真要看歌舞表演，懂欣赏的自然会去歌剧院看，不懂的你拍再好他们也没兴趣。后面马走日被当成疑犯逃命也有点牵强，死亡场面也滑稽。电影里的元素太多，有爱情、喜剧、歌舞、冒险、悬疑，那最后就会变成大杂烩，大家根本不明白你想表达的主题是什么！姜导拍了这么久的电影难道还不明白么？”

    “明白了！”姜闻这是身在局中看不清，直到王易这旁观者一言点醒。他的电影中，《阳光灿烂的日子》讲的是少年男女的青春，《鬼子来了》讲抗战时村民的愤怒，被窃取的《让子弹飞》讲孤胆英雄除恶，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但到了《太阳照常升起》，却开始模糊，虽然他想表达太阳照常升起这个主题，但由于剧情繁杂太过笼统就变得没滋没味了。而《一步之遥》他依然没有吸取教训，只想拍得华丽，将他所有想拍的东西都糅杂进去，最终的结果就是什锦一团糟。

    “不愧是新生代鬼才导演，一语惊醒梦中人，佩服！”姜闻这下是真服气了，人家只是简单翻阅了一下就说出自己剧本毛病所在。剧本问题也确实如此，生活中的姜闻因为地位超然，而他又不喜欢跟更老奖励的前辈合作免得被压一头，所以身边的人都不太敢说反对的实话。也正因此，他想要的东西手底下的人都会尽量去做而没法提出更改意见，害他只能一次次从市场吸取教训再自行纠正。

    比如拍完《一步之遥》不仅亏钱还引来一堆骂声后，痛定思痛他拍了《邪不压正》又是一个主题鲜明讲复仇的故事。虽说票房中规中矩，但起码大家都看得痛快！

    “也只有姜导才能明白这么快！”王易也不知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希望之后别又一意孤行将这电影拍出来重蹈覆辙。

    姜文相见恨晚之下都想拉他找地方边喝酒边畅谈了，但王易现在有要事在身，得去进行全国各地的巡回路演，不能耽误人正事。

    当韩小青进来通知王易要赶飞机的时候，姜闻仍依依不舍，约好他下次来京都要设个大宴作请，让他认识下京圈的电影大腕们。

    “王导，你和姜导聊了什么，他对你特别欣赏还意犹未尽啊？”路上，韩小青忍不住问道。

    “我让他放弃了新写的那个剧本。”

    “天哪，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姜导拍新电影等得花儿都谢了，这就被你说放弃了！？看那样子还感谢你？”

    “拍了也是烂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