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不是监听我们的人。”这是月泠走进房间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春汐带着暗示的眼神往监控方向看了一眼，示意她注意一下有监听的事情。

    而月泠却道：“如果不是程二的话，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从来到这里开始，我和你之间讨论过那么多的事情，这些事情，不论告发哪一件，我们都会受到惩罚。但是至今为止，没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

    月泠坐在床上，环视了一圈房间，接着道：“所以我认为，他很可能有自己的想法。而这个想法绝对不是让我们陷入绝境。”

    春汐回忆了一下在这个房间中说过的话，不得不承认，月泠说的是有道理的。

    “那也不能全部都让他听到的。万一哪天说的什么话刚好正中他的下怀呢？还是要注意的。”春汐看着月泠，因为心境发生了变化，她的措辞比以前更加小心了。

    这也正是月泠所担心的事情之一，她叹了口气，冷道：“是啊。所以还是要和他见面，不论结果怎么样，至少能有个解决的办法。”

    “先不管这个，你赶紧跟我说说你去找程二干什么了？”春汐想起自己半天找不到月泠的这件事就来气，“我可跟你说，我没那么厉害。你要真死了，我得过两年才能知道。”

    春汐并没有说假话，她曾经认识一个小姑娘，可那个小姑娘她进来的第二天就因为什么事情被处决了。然而算是和她有点联系的春汐前几天才听别人讲起这件事。

    月泠自然知道春汐生气了，便将和程二的谈话内容都讲了个明白，当然也没有放过林岚的异常表现。

    “你真的不怕死吗？你也说过你还有一个刚做完手术的妈妈，如果你死了，她会怎么想？”

    春汐听完月泠的话，已经不想因为月泠的擅作主张发火了，她着实好奇为什么月泠总是会做出这些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月泠闻言轻笑了一下，看着春汐不解的神情，她道：“我在这里，对于我妈来说，跟死了有什么区别？至少死了可能还能让她看到尸体，待在这里才是真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春汐无言以对。她虽然是孤儿，但却有个情谊深厚的院长妈妈。虽然不能出去，可春汐一直坚持至少不要就这样死去。所以她实在很难理解月泠的想法。

    “夜辰和程二的关系你也知道，我怕你到时候招惹了夜辰，再把自己搭进去。”春汐双手撑着床边，两腿就这么晃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要跟夜辰见面。”

    这话无异于是天方夜谭，且不说能不能见到夜辰，就算见到了夜辰，程二也不会放过吃里扒外的人。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你......”春汐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无奈道：“莫月泠，我错了。咱们去医务室看看吧，我怕你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月泠轻轻拍开春汐伸过来准备摸她额头的手，淡淡道：“我没有开玩笑，这是最好的办法。”

    “扯呢？”春汐嗤笑一声，斜着眼睛看她，“那就算你见到夜辰了，你准备跟他说什么？他又怎么可能会保护你？”

    “没想好。”月泠起身拍了拍有些酸痛的肌肉，在春汐不解的眼神中说道：“但我们是用什么理由见到夜辰的，就能用什么理由和他谈。”

    “......你......”春汐还想说什么，却听房门被人敲响。

    来的人居然是林岚。

    “你来干什么？”春汐看着娇媚无骨的林岚，没好气道。

    “来了也不是来找你的。”林岚的语气更是夹枪带棒，她探着身子往房间里看，见月泠也看着自己，她脸上瞬间挂上了笑意，“月泠？我来找你的——”

    月泠起身过去，道：“有事？”

    “嗯嗯。”林岚点点头，“让我进去说呗。”

    “不了，我们去你那边吧。”闻言林岚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房间，然后道：“好吧。”

    因为受到程二的优待，林岚的房间虽然就在春汐的隔壁，然而却比春汐的房间大了将近一倍。并且林岚是单人居住在此。

    月泠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有些局促的林岚，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你......你们最近有见到林木吗？”

    “林木？你问他干什么？”月泠看了一眼春汐，却见后者双手环胸，淡淡道：“他是你弟弟，你来问我们干什么？”

    林岚的表情有些僵硬，见月泠面露疑惑，她干笑两声，为难道：“我以为你们不知道。”

    春汐看着她，说出了一个残忍的事实，“其实有挺多人知道的，包括后面的很多事情。”

    林木来北馆工作的时间并不长，在林岚向程二引荐林木之前，他一直都在西区工作。林岚最先找上的人，其实是程五，而在林木受到重视之后，她才有机会接近程二。

    就这几个人之间的这点事，大家虽然面上不太好说，可心里都看得明明白白的。所以林岚故意隐瞒和林木的关系，不过是鸵鸟捂着脸在沙漠上跑罢了。

    “我......”林岚欲言又止，但还是小心翼翼道：“你们会觉得我很坏吗？”

    春汐摇摇头，在林岚惊喜的眼神中冷淡道：“我觉得你挺蠢的。”

    这是春汐的真实想法。虽然程五和程二是兄弟，可大家都知道程二心里真正护着的人是程七。兄弟俩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挺微妙的，偏偏林岚准备脚踏两只船的时候还选上了他们俩。

    林岚早就知道从春汐的嘴里吐不出好话，只能用期待的眸子看向月泠。

    月泠也不好评价，毕竟自己来到这里也才不过几天，“说正事吧。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林木应该是被杨奇带走了。”

    林岚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她看着月泠又问道：“什么时候？”

    “前天，我们接待杨奇的时候。”

    林岚闻言直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她特意留长的指甲正在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长发，原本风情万种的卷发此刻就像一个乱糟糟的鸟窝顶在她的脑袋上。

    “不可能......怎么能是他？不是......肯定不能是......”

    “林岚？”月泠目睹着林岚的情绪变化，瞬间的大起大落让月泠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你怎么了？”

    月泠的手刚碰到林岚的衣摆就被林岚一把抓住，她用力到手背的青筋都清晰可见。月泠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传来一阵刺痛，低头看去才发现林岚在无意识的时候将指甲嵌进了自己的皮肤。

    “救救林木吧！救救他！”林岚咬着指甲，纤细的手指上很快就布满了牙印。她这副极度恐惧的模样让月泠不解地看向春汐。

    而春汐也从来没有见过林岚这副模样，只能冲着月泠摇头。

    月泠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看着手腕上那几个深深的月牙印记，嘴角一抽，“林岚，你要是再这样我们就走了。你冷静一点！”

    林岚抬起头去看月泠，用如梦初醒般还带着迷蒙雾气的望着她，克制着情绪深呼吸了两下，一边组织语言，一边道：“我昨天去西区，见到林木了——”

    “他——”林岚又是一副快要犯病的样子，月泠只能耐着性子引导她，柔声问道：“慢慢说，你看到了什么？”

    “林木——林木他快死了。就跟之前那些——就是跟着杨奇的那些——对，林木就像那样，快死了——”

    她说话的时候颠三倒四的，还隐隐要去抓月泠手腕的意思，月泠只能往后退了半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交叠着控制在一起。

    “林岚，你看着我。”月泠也跪下去跟她平视，林岚凌乱的长发黏腻在脸上，她微微张着嘴，用呆滞的表情听着月泠的话。

    “你很害怕。你在怕什么？告诉我，我来帮你。”

    似乎是被月泠的话安慰到，又似乎是因为月泠似有若无的暗示，林岚的眼神总算恢复了清明。

    “林木死了，我也会死的。”林岚低头啜泣着，“我和他的关系虽然不好，可我们不论谁死了，对方也会被处决的。”

    “你说的再清楚一点，不着急。”这是春汐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事情，她甚至有一种即将要打开魔盒的预感。

    月泠将林岚拉到沙发上坐着，又给她倒了杯水。月泠这才发现，林岚不仅一个人住大房子，甚至连准备的饮用水都是温热的。

    看了一眼杯子里正在袅袅上升的水汽，月泠转将眼神落在林岚身上。

    林岚没有顺着春汐的话说下去，而是转头跟月泠的眼神对上，道：“我是陆先生带进来的。”

    “嗯？”月泠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陆先生。

    在月泠目前仅有的认知里，这个陆先生应该就是一个四处寻找新人的存在，所以林岚和自己都是陆先生的目标这让月泠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是林岚提起这件事，明显是有话要说。然而月泠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林岚后面的话。

    见月泠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假，林岚却像受惊了一般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她不知道？

    她怎么能不知道？

    “没......没事。”林岚的额头已经沁出了冷汗，就好像月泠不懂自己暗示这件事比自己快要因为林木死掉这件事还要严重。

    “我记得你也是。”

    “确实。”月泠点点头，并不是没有听出林岚语气的结巴。

    月泠在等着林岚说下去，而林岚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这么说吧，我曾经帮陆先生做事。但你也知道，在程二的地盘，帮别人做事，相当于原地等死。”

    “所以为了摆脱他，我让林木接近二哥。有林木在二哥身边，能让我的生活稍微好过一点。我觉得春汐应该能明白我的想法。”

    突然被点名的春汐冷笑了一声，毫不避讳地白了林岚一眼，还是忍住了快要脱口而出的恶毒话语。

    月泠本来还想问一下林岚帮陆先生做的是什么事，但想到林岚之前的反应，她只能作罢。

    “可我觉得程五和二哥对你都还不错。林木的作用真的有那么大吗？就算他死了，陆先生应该也会看在二哥的份上不去为难你。”月泠捋了一下头发，试着将林岚透露出的信息串联起来。

    林岚摇了摇头，无奈道：“陆先生想除了程二。”

    月泠被这句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如果陆先生想要除掉程二的话，那她们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陆先生的地位很高，原本除掉一个北馆管理者不用耗费那么多的精力。可因为鞭长莫及，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他越是要不动声色地出手，就越是要调动更多的人手。

    所以他把新人安排到了程二身边。

    很多事情突然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比如......景心。

    “所以当时青姐说陆先生挑了一个人之后，程二就暗示青姐杀了景心是吗？”

    这样看来，景心的死是在执行程二命令的同时起到了震慑的作用。

    “景心？是那个002吗？”林岚见月泠默认，便舔了舔嘴唇，干涩道：“是这样的。”

    “蜂巢很缺人的，再加上北馆每个月都会死掉很多人，所以二哥虽然怀疑所有陆先生带进来的人，却不会处决每一个人。那个......景心，是被青姐出卖了。”

    月泠看向春汐，又对林岚问道：“那像春汐这样被安先生带进来的人呢？”

    “这么说吧，但凡带我进来的人是安先生，也不用林木冒着危险帮衬我。我有自信能在北馆横着走。”林岚苦笑着，接着道：“安先生当然是受到二哥尊敬的。不然你以为春汐傍上安先生能这么好使。”

    春汐深吸了两口气才忍住了冲林岚吐口水的冲动，“你说话可好听一点吧。我怕你哪天因为嘴臭出门被雷劈了。”

    见两人要吵起来，月泠赶紧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你说吧。”

    “看见林木的那天，你去西区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