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我叫莫小奴。”

    “他们为什么要烧死你？”

    “他们想要把我送给土地爷爷。”

    黑暗狭小的土地祠内，少女早已肮脏不堪的红嫁衣被脱了下来。

    嫁衣底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具光溜溜的身体。

    陆衡将那少女安置在那张破草席上，用那面破被褥将其赤.裸的身体裹了起来。

    刚把那名叫莫小奴的姑娘安顿好，陆衡立刻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是一个笑容和煦的年轻人。

    “新姑爷，你好啊。”此人一开口，就打了陆衡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就成了新姑爷了，新娘子是谁？

    陆衡带着些警惕与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你是谁？”

    那年轻人回了陆衡一个温和的笑：“我是任六楼。”

    “你为什么要叫我新姑爷？”

    任六楼挠着头，颇有些尴尬地说道：“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是该称呼你为妹夫，还是叫你侄女婿。”

    陆衡撇了撇嘴，暗道这关系还真是乱的可以。

    回头看了莫小奴一眼后，又向任六楼问道：“任兄，你跟我交个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六楼搓着手道：“不是我想故意隐瞒你什么，而是我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啊。”

    “那就从新姑爷这个称呼开始吧。”

    陆衡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称呼有多美好，反而充满了荒诞的感觉。

    “哦，这事啊。”任六楼一听陆衡的问题，顿时松了一口气。

    又听他接着说道：“奴娃本来是献祭给土地爷的新娘，但你既然把她从祭坛上带走，也就是要做她的男人了。”

    还能有这种操作？

    陆衡前世见过抢新娘的，可谁见过跟鬼神抢新娘的？

    任六楼犹豫了一会，又接着说道：“陆先生，不瞒你说，你这事做的确实差了。”

    “怎么说？”陆衡疑惑道。

    任六楼叹了一口气，像下了多大的决心一般，说道：“陆先生，不瞒你说，你今天抢了土地爷的新娘，自然也要担上新娘身上的因果。”

    “因果？是什么样的因果？”

    任六楼没有直接回答陆衡的问题，反问了他一句：“陆先生，你可知道我们任家村，为何要祭祀土地爷？”

    陆衡摇头表示不知。

    任家村的土地祠，看上去不知道已荒废多少年了。

    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是个常有祭祀的。

    可为什么突然又要将沉寂多年的旧俗，在今天重新启用？

    任六楼在陆衡面前来回踱了几步，最终下定决心道：“陆先生博学多闻，可曾听闻‘孛星经天，九幽临世’这件事？”

    黄泉！

    陆衡听到任六楼口中吐出“孛星经天，九幽临世”这八个字，眼神骤然紧缩。

    又是跟黄泉有关！

    虽然任六楼用的是“九幽”这个字眼，但没什么区别。

    九幽正是传说中邪神黄泉的地下神国！

    传说中邪神黄泉居九幽，开地府，敕十殿阎罗，统御亿万灵鬼亡魂。

    之前就从落日镇城隍那里听说过黄泉之事，如今又在这里听到类似的传说。

    要说那城隍跟任家庄没关系，陆衡一定是不信的。

    “这跟任家村有什么关系？”

    邪神黄泉一旦现世，绝对不会仅仅为了对付一座偏远小村子这么简单。

    任六楼突然眼中噙满泪水，声音悲戚道：“地神已经死了，我们任家村已经旱了三年，再这样下去，我们全都要死！”

    什么？这怎么可能？陆衡觉得任六楼是在跟他开玩笑！

    “任家村周围不全是沼泽地么？怎么会发生大旱这种事情？”陆衡惊讶地问道。

    任六楼摇了摇头，带着陆衡一路来到土地祠的后面。

    扒开那一片等身高的杂草后，眼前赫然出现一口废弃了多年的水井。

    任六楼没说话，捡起一块石头，径直朝井里扔去。

    过了数息时间，才听到一声闷响传来，石头落到底了。

    陆衡大概估摸了一下，这口水井差不多得有十余丈深。

    古代的技术水平，寻常水井能打到五丈深，就已经是难得的深井了。

    像眼前这么深的水井，很是少见。

    而且刚才刚才从井底发出的，也不是石块坠落入水的声音。

    这口十几丈深的水井，现在也干了……

    陆衡指着干涸的水井，一时间瞠目结舌。

    “七口！”任六楼捏着手指，比划出“七”这个数字。

    然后，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全村大小共计七口水井，全都如这口水井一样，彻底干涸了。”

    “为什么？”陆衡还有有些难以置信：“村外面那些沼泽……”

    “行了，陆先生，别再提那些该死的沼泽了！三年前，任家村附近根本没有什么沼泽，全都是肥沃的良田！”

    三年前……那不正是任家村发生大旱的时候？

    “而且，那沼泽里的水，根本不能用！”任六楼愤怒地说道。

    陆衡粗略地观察过任家村外面的沼泽，水中全是动物的尸体，以及无数不知道什么植物的枯枝烂叶。

    整个沼泽地，恶臭无比。

    莫说是人直接饮用，就算是用来喂牲口，牲口都不会张嘴。

    谁知道这片沼泽的水中，隐藏着多少病菌毒素。

    一不小心，任家村可能就被瘟疫吞没了。

    陆衡眉头紧紧锁着。

    这任家村的水系似乎有些有违常理。

    沼泽地的形成，本就是地下水位高于地表而形成的。

    没道理任家村周边的水位都很高，唯独这村子里，即使深达十余丈，也看不见半点水渍。

    莫非真是受到了邪物的影响？

    一念及此，陆衡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眉心处勘虚之眼打开，陆衡的视野顿时进入一种全新的状态。

    然而，放眼望去，陆衡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看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直到勘虚之眼的效果结束，陆衡才停了下来。

    陆衡没发现任何异常，于是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你们是打算把莫小奴献给土地公，从而换取土地公的庇佑？”

    “正是如此，土地爷收了我们送的礼，自然会给我们办事。到时候，任家村的灾祸就解除了。”任六楼喜气洋洋地说道。

    陆衡轻笑了一声，说道：“这土地祠荒废了那么多年了，现在拜它还有用？”陆衡好笑道。

    任六楼正色道：“不一样了。之前土地爷爷，的确没有什么用，我们也懒得拜祂，可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

    “地神死了啊！”

    陆衡想起来自家道观里，师父供奉的“天、地、水”三神牌位。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个荒谬的问题：师父为什么要让自己去落日镇查杨府？

    但这想法只是在他脑海中持续一瞬，随即就被他扔一边去了。

    地神怎么可能出问题？

    地神若是出了问题，这个世界绝对不会如此平静。

    陆衡在不愿意在在这个问题上跟他计较下去，转而问道：“任兄，如今你们的祭祀被我坏掉了，土地公还会答应你们的祈求吗？”

    任六楼腼腆一笑道：“祭祀也不完全是被破坏掉，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截其奉祀，担起因果。”

    “哦？不知道陆某该如何做，才能担得起这份因果？”

    任六楼的笑意更浓了：“代其偿命即可。”

    霎时间，阴风阵阵，枭叫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