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希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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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战损

    瓦尔克拉斯里明显人数众多,城中一群孩童用着石块刀具在巷子里打着游击战。本来可爱的兽耳帽染上血后,搭配着孩子眼中的坚韧与勇气,给瓦利博德带来了不小麻烦。骑兵根本进入不了如此狭小的巷子,更别提那些蹲守在屋顶的家伙了。

    瓦利博德咬着牙,捂着受伤的左眼,原本应该是眼球的地方现在只能靠缓缓流出来的血液填补,想必没多久就会塌陷下去。之前进城没多久,还没正式开始搜刮物资的时候,一向顺利的行动被从天而降的石头刀具暂时中断了,瓦利博德拨开飞向自己的刀具的时候一不小心便被巷子飞来的一个石块夺走了左眼。

    强忍着没有从马上掉落,仅剩的右眼看到了那个偷袭他的孩童的模样。稚嫩的面孔上被泥浆画上了爪痕,整个人给瓦利博德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大人而非孩童。

    瓦利博德余光看到屋顶上有人探出头来,立刻下令:“弓箭手,放箭!”

    箭矢划过天空,破空声又带出几声惨叫。

    “多余的油罐往巷子里撒,我不信这群阴沟里的老鼠不怕火焰!”瓦利博德对这些孩子没有任何仁慈,已经阵亡不少士兵,现在只剩七十匹马外加不到一百名战士,就连马都有一部分是从沿途的马厩里补充的。而且这样的事,他又没少做,更别提左眼处的剧痛带来的愤怒了。

    瓦利博德不怕战斗,或者说他希望战斗能到自己身上,这样王国那边才能喘口气吧。这样小规模的巷战他这几次也经历过,但自己的好运气仿佛到头了,不算身上的淤青还有几个小鬼临死前冲到自己面前给自己脸上划出的口子,自己可算是无伤走到这里,都没机会兑现诺言。现在眼睛的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估计真的要死掉了吧,但在此之前自己还有能力指挥完这次战斗,他要让北地人知道格伦王国的战士也不是好惹的!孩子不孩子,妇女不妇女,老人不老人,他才不会去管,那群北地人屠杀格伦王国的平民的时候也没管过!踏马拿石子丢老子眼睛的时候那b小孩也没管老子,老子要弄死他!(被疼痛搞得神志不清了)

    “聚集士兵,让穿着护具的保护里面拿着弓弩的,给城外发信号让那群家伙回来支援!往火焰里投能冒黑烟的...”

    说完这话,瓦利博德就从马上摔了下去,晕倒在地上。

    许久,瓦利博德在一张床上醒来,被褥上面一层灰尘只是被抖落、擦拭掉一部分,还有不少角落显示出它很久没有使用过的事实。

    他一醒来,摸了摸自己的左眼,果然,已经用布条层层包裹了起来。但他感受不到任何情感,像是被空虚填满了一样,就像是所谓的“贤者时间”一样。

    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觉的杰斯感觉到异动,一下弹了起来:“将军,你醒了?”

    “嗯,杰斯,士兵们呢?现在的将军成谁了?”

    “哦哦,这个,马上还给您。”杰斯好像没休息好一样,有点呆呆的。

    杰斯拿出手上攥着的徽章,上面印着的一位拿着弓弩与另一位手持剑盾的骑兵,共同拱卫这中间的带着王冠的盾牌。这图案现在在汗水的浸润下泛着别样的光彩,一些刻痕更是让它显得饱经风霜。

    瓦利博德拿起那枚象征兵权的徽章,仔细端详一下后,又放回杰斯长满老茧但仍被硌出红印的右手:“还给我?你拿着吧,我眼睛都瞎了,还是你来指挥比较好。我说过了,谁冲最前面,谁就可以当将军。你都把我救到这里,而且看样子这座城市,呵,用那群神棍的话来说也算‘净化’了吧?你挺有天赋的,交给你了。”

    杰斯看着仅剩一只空洞的眼睛的的将军,本来还是青年的他现在像是得了绝症一样拒绝着一切,或者说像是一个几天没睡觉的懒汉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床铺,完全对外面的事情不在乎了一样。

    “将,将军?”

    杰斯想过瓦利博德醒来后会痛苦会暴怒,他刚在战场上被夺走一只眼睛,身为将军的权力还暂时被自己拿走,但他确实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他也许忘了,瓦利博德这是第一次亲自上战场指挥战斗,贝图拉把他保护的很好,也教的很好,能在第一次就做出果断而又正确的决定。但这是第一次啊,第一次亲手杀死如此多的人,甚至还几乎全是没什么反抗能力的老弱妇孺,说是异族是北地人,但他们凄惨的尖叫和哭喊与自己的同胞无异。没有足够的休息、过于沉重的责任、来自内心上的谴责再加上刚受过重伤的无力感彻底压垮了他的精神。

    “别叫我将军,我做不到了。”

    杰斯低下头,喃喃自语道:“贝图拉将军说过,要是您有一天这样了,就让我...”他这副模样有点像是做错了事的孩童,正面临严厉的老师训诫一样,而瓦利博德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动作。

    “啪!”

    清脆的肉体拍击声响起,瓦利博德清秀但有了几道痂的脸上多了一个掌印,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疤又破了,还渗出一丝鲜血。

    “?”

    瓦利博德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杰斯略加思索,又来了一巴掌,不过考虑到不能给自家将军伤上加伤,换了半边脸抽了一巴掌。

    “???”

    看杰斯似乎还在思索下一巴掌扇哪的样子,瓦利博德就浑身冒冷汗,赶忙拦住:“够了,够了!再扇我脸没法见人了!是贝图拉那老东西告诉你这样做的是吧!?”

    瓦利博德不想回忆童年的经历,父亲老来得子,在外人眼中那是把自己宠的不行。但自己没变成纨绔子弟只是因为贝图拉只自己亲自下手,出去惹事=半张脸红肿得不敢见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现在确实没有刚刚一副半死不活的颓废样了,瓦利博德想装颓废来至少维护一下脸面,就像小时候哭过之后,明明不难过了,但就要装作生闷气的样子。但他又突然没有那种小时候赌气的兴致,觉得这样太小孩子气。

    人受伤时突然分泌的肾上腺素,暂时缓解了他因为受伤之后大量分泌激素而导致的负反馈效应。

    瓦利博德最终还是接过了徽章,无视脸上的印子出去看看自己的士兵的情况,就当是摔下马跌的吧。

    各式各样的“将军”二字到了他的耳边,士兵们一个个顶着杂乱的头发、满是污渍的衣物、脸上的疲态一览无余,但还是对着他尊敬地喊出“将军”,即使杂乱无章,甚至有些有气无力,但瓦利博德的心里却有了别样的温暖。哪怕他现在半个脑袋都被满是血渍的布条包裹,脸还肿得像猪头一样。哪怕他之前说过自己可以被取代,士兵们的心里却把自己钉死在“将军”的位置。

    有几个磨着武器的士兵想把周围小睡的同伴叫起来,将军来了。不过他的小动作被瓦利博德发现并及时阻止了,只是推了推没有让那些睡梦中的同伴醒来。

    劳累许久之后,舒服地打个盹可不能让没营养的形式主义打断,瓦利博德这样想着。

    一直跟在他后面的杰斯问了一句:“将军,多久继续出发?”

    “休息。”

    “可您之前不是...”

    “我说休息。”

    杰斯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士兵,因为瓦利博德受伤已经停留有半天了,想象中的逃跑甚至是兵变都没有发生过。

    每个人都像是清醒着的醉汉,眼中的疲惫不加掩饰,空洞且无光。但每个人又都像是那个继续说着自己没醉,还能喝的醉汉,不顾一切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杰斯又抬头看了眼瓦利博德,原本将军家的小少爷,现在已经有了一些他老子的感觉,那种精准果决、说一不二的行事作风,甚至在气质上还多点血气。贝图拉可没干过这样无情的屠杀,他之前跟着贝图拉现在跟着瓦利博德,两人的身影逐渐重合,但颜色似乎不太一样,黑色与白色?红色与黄色?但反正瓦利博德的总不显得正义。杰斯也知道现在最要不得的就是妇人之仁,他只是在心疼这个年轻人,从暖冬里出来却遇到了最大的春寒,现在虽然成长许多,但累累伤痕很难让他这个看着孩子长大的长辈不心痛。

    小的时候总害怕孩子长不大,面对不了残酷的现实,孩子长大了却在担心他是经历过什么残酷的现实才变成这样。

    瓦利博德很快就巡视完所有士兵,其实也没多少人,回来拍了拍杰斯肩膀,指着他的眼眶说:“休息会儿吧,不知我睡了多久,但你似乎没怎么休息,跟着大家一起休息会儿吧。”瓦利博德停顿了一下,嘴角轻扬,“你今年都多大了?黑眼圈可不利于你找个妻子的,你回去去和我爹说说,我从小就见你呆在他营帐外面,我都该结婚了你孩子都还没有。”他的动作像是一个和杰斯同岁的朋友一样,让杰斯总有种自己面前的是贝图拉的感觉,但又不完全一样。

    “哦,呵呵,之前找过,将军退二线我就找了,不过你也知道的,战争嘛,我还偏偏找了个偏远小村庄。”说这些话的时候,杰斯像是讲述一个街头无意听来的故事一样。

    瓦利博德僵住了,许久,吐出一口浊气:“万分抱歉。”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