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很远，行进了将近十五个小时。

    丧尸也顶死奔腾了十五个小时。

    肢体断裂、压碎声从未停歇，车窗上沾满的黏稠黑色血液从未凝结，伊依的恐惧也从未衰减。

    眼前发生的事，已经超乎她的接受范围，这还是查百道给她短暂缓和之后的结果。

    她一直缩在后座的角落，边发抖，边听莫里的鼓励，端着一把莫里已经介绍过但她不记得什么型号的枪，在那脑子发懵。

    被她吐过的地方已经简单处理过了，看上去不怎么脏，但还是有点异味。

    查百道路上虽然常她说话给她转移注意力，但大多时间，他还是和莫里换位，睡觉。

    中途车队也找了位置修整，围守着给车子加油，一路就这么杀着过来了。

    许是受了查百道的影响，她也疲惫地睡着了。

    “可能确实有些糟糕，现在这种情况。”

    是查百道的声音。

    他就坐在一望无际的白里，手上擦拭着那支用来打变异体的马来剑。

    “你的反应看上去比我想的还要乖戾一点，”查百道接着说，“就像一只缩在大象围栏角落的小白兔，喘着气，但不动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发呆，什么都不想。”

    伊依没说话。

    “你再坚持久点，我都要以为你被吓成智障了。”查百道抬头。

    很明显，还没有真的变成智障。

    “感觉如何？”他问。

    无法形容，但你知道。

    “好吧，”他把马来剑丢到一边，站起身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现在给变异体送人头还来得及吗？还是她立下决心要痛打变异体？

    “肤浅。”

    “……”

    “看来我对你的评估有点偏差。”查百道揉着太阳穴，一副很累的样子。

    “你为什么总是很累，需要睡觉？”伊依问。

    “因为很累才需要休息。”

    “因为什么累？你睡觉就是休息了吗？”

    查百道看着伊依，笑了。

    “带新人很累，睡觉啊，能不用身体说话，能减轻点负担。”

    查百道又再次揉起了他的太阳穴。

    “好了，该醒了。”

    “等等。”伊依喊出口。

    “怎么了？”

    伊依没有问题要问，就想在这待一会。这里没有丧尸，没有洒溅的黑血。这里很干净。

    “行吧，你在这呆着吧。”

    “你要醒了吗？”伊依问。

    “嗯，”查百道突然有些兴致地看着伊依，“怎么，要我陪陪你？”

    “不用。”

    “好吧，那我就勉强一下，陪陪你。”

    两人坐下，在这全是白的梦里。

    “准确来说，这里不是梦。”

    “那这里是你的精神空间？”

    “是也不是，”查百道继续揉着太阳穴，“这么说吧，这里是两个人思想的边界。当你的大脑放空，我的大脑也放空的时候，就会产生神游状态，也就是常说的，魂飞别处，这时候，我把自己的思绪向你靠近，并在你也最靠近我的思绪的一瞬，创建交界点，就成了现在的这个白空间。”

    “哦。”实则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很简单，你理解成，你睡觉的时候，魂出窍了，而我，把你和我的魂拉到一个看不见的空间里说话。就是这样。”

    “哦。”很屌。

    查百道笑了。

    “精神系差不多都会这个，基本操作。”

    “这样啊。”

    “嗯。”

    长久的沉默。

    但注定无法长久。

    伊依听到上方传来莫里的声音。

    “百道哥，要到主据点了。”莫里的声音有些疲惫，是开车太久的缘故。

    “听到了？该醒了。”查百道闭上眼。

    “嗯。”伊依也学着闭上眼睛。

    每次醒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在梦里如同现实的对话，醒来依旧对梦里说的话都记得，不会前一秒想起，后一秒就忘记。而且，在梦里，不会害怕。

    “伊依姐，你也醒了？”莫里强撑着发红的眼睛，微笑着看了伊依一眼。

    “嗯。”

    “舒服点了吗？”查百道坐起了身问道。

    “嗯。”

    “那就好。”

    车队已经开进一个山群中，还在不断深入。

    周围的林中拥挤着数不清的丧尸，正在疯狂地涌进攀爬。

    车队的火力比在路途中的还要猛烈，似乎是在宣告力量和庆祝回家。

    进到足够的深度，树木变了，变成了被丧尸血染成的黑红，树木上布满裂痕，还泛着暗色的红光。到这里，丧尸却变得少了，它们像丧失目标了一般，在林子里拥挤着乱窜。

    车队的攻击还没停止，所过之处，丧尸尸体成堆。也有不少丧尸找到方向，扑棱上来，得到的结果是被轰成渣子。

    伊依克制住呕意，努力收住目光不往外看。

    查百道可能也是在帮她转移注意力，和她说着话。

    “那些黑树，是用得到的特殊道具转化来的变异种，可以让黑树林中的丧尸丧失目标，但也不是绝对的，像我们这样太过张扬地进入，还是会让接近的丧尸找到。”

    伊依点头。

    “毕竟人力是有限的，光靠精神系的返回者来没日没夜的屏蔽，不现实。别看这里全是黑树，这可是平行组两年来，收集到的所有黑树特殊道具转化来的，就算是隐秘地里仇视返回者的党羽，也舍不得损毁这里的黑树林。”

    伊依点头。

    “这个黑树确实好，能够给丧尸造成目标迷失效果，”查百道继续说道，“但是，是需要养料的。”

    伊依瞟见黑树下堆着的那些尸体，这就是养料么……

    查百道笑了笑，没有否认。

    “刚开始，丧尸的尸体确实是很不错的养分，但想要不断扩大黑树林，让黑树林的迷失效果更好，活人是更好的养料。”

    莫里急忙说：“百道哥，这个别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啊！”

    “没事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查百道轻轻拍了拍莫里的肩膀，又接着和伊依说话。

    “既然知道活人当养料更好，自然就有人这么干。那么，那么多活人哪里可以找到？”

    “隐秘地。”伊依想到。

    “是啊，要是让隐秘地得到这片黑树林，就可以建造一个真正的安全区，真正的桃花源。反正，隐秘地不缺活人。”

    “百道哥！”莫里还是觉得不能让查百道再说下去了。

    查百道看向莫里，脸上的笑容消匿了。

    莫里快速地看了伊依一眼，抿着嘴，微微低下头。

    “既然小伊依都跟我回来了，那就是算背叛了安全区，没什么她不可以知道的。”查百道的目光是冷的。

    莫里连忙点头，不敢说话。

    伊依看着查百道，感觉他下一秒就会把莫里丢下车。

    但，他下一秒又恢复了他的笑脸。

    “知道了就好。”

    没过多久，车队穿过黑树林，一座高楼层的欧式建筑出现在视野中。

    总据点到了。

    “像《闪灵》里面的宾馆。”伊依说。

    “这可比鬼屋吓人多了。”查百道说。

    在宾馆的侧边，是一个大型停车场，各类返回者的改装车都停在那，缓缓淌着丧尸的肉浆和黑血，把整片土地都侵染成黑红色，散发着恶臭。

    四小队的车也停在那。

    在停车场通往宾馆的楼梯上，站着许多人，其中一位看上去很高冷的男人站在了最前面，冷冷地看他们这边，准确的来说，是看朝查百道。

    “下车，我给你介绍一下，平行组的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