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乌尔诺亚一天之后，我渐渐放慢了速度——面前就是肯德尔山脉向南的延伸。这座山脉横在通向罗塞恩的必经之路上，是罗塞恩盆地的一部分。而我要由南向北穿过盆地和它南北方的两道山脉。这里向前几十公里后会有一个小盆地，然后就是山脉的另一部分——我在看过地图后，估计要花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到达罗塞恩城。

    我就找到了一条商道，确定了路标后就沿路进入了山中。现在是暮春，商队什么的还是很活跃的。我是在下午进入山脉和密林的，在晚上休息的时候，我已经遇见三四个大型商队了。

    当然敢穿过山脉的商队必定是有雇佣兵保护的，一般的小商队根本不敢进入山中，他们只有在平原地区交易，或者绕远路从北边的一小段小河谷中进入——那里有被三城商会保护着的商站。

    这里也会有独行的旅人和小队。他们大部分是有任务在身的佣兵和实力强大的战士和元素法师，而有些干脆就是拦路打劫的土匪。

    现在我正在路上的一个小村庄内。这些营地都是那些过路的商队和佣兵搭建的，随后在其他人的陆续搭建下渐渐有了常住民。这些常驻民靠着打猎和种地获取食物，来卖给商队，以换取工具和武器——当然森林中也会有比较强大的兽类，虽然不及南方伊索斯山脉中的魔兽们，但也不是猎人单枪匹马能够猎到的，所以在这里生活也是很艰苦的。

    在这些聚集地建立后，那些逃犯们也听说了这个警卫队管不到的地方，他们干脆就加入了这里，靠着卖食物生存——当然打劫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数量多到能够打败商队的佣兵们。

    这里的商贸路线也建立了不少日子了，但那些逃犯中的有些人还没被这里简单的生活所同化而变得温驯——就比如我面前的这位……

    这个人似乎是认为我是一个独行的瘦小旅行者，随身还带了几个小包裹，有一些油水可以捞，并认为我即使是个法师，自己仍可以在我施法前解决掉我。

    此刻的他左手拿着长矛，右手是一把长砍刀，把正要出酒馆的我堵在了出口。而我手上的武器只有在我腰后的一把匕首——当然那三把核心水晶剑不算。

    我认为，即使是他把刀横在我的脖子上，我也能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割破他的喉咙，更不用提他连我的皮肤都割不破了。

    我看了这个男人几眼，决定不在这里惹麻烦：“那么，你是凭什么认为你能打过我的？”我在动手之前还是想用语言来解决冲突。

    他没理我，哼了一声，把刀横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就成，这就成。

    我准备随时把手伸到背后，解决这个暴徒用时不会超过一秒。

    但就在我动手之前，我看到面前暴徒的眼睛突然充血，随后慢慢变得无神，身体也慢慢滑了下去——他死了，背后插着一把匕首。

    一双有力的手扳着那个死去的暴徒，把他扔在了一边。我也看到了那双手的主人——那是个红棕色短卷发的中年男人。

    “你没事吧？小伙子？”男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他似乎认为我被吓到了。

    我答应了一声，在他弯腰拔匕首时，我观察了一下这个人，我迅速地在脑内确定了我在这个男人心中的定位——或许是个来不及施法的低级法师，又或是离开家门闯荡的年轻人，与护卫走丢的贵族子孙，或者直接是当地受欺负的后辈。

    “非……非常感谢你的帮助，这位佣兵大人……”我马上确定了，当前装怂是最好的选择，于是向这个陌生人表示感谢。

    而这个陌生人也没有想太多，问道：“你是哪里人？你的服装也不像当地人啊，怎么会在这里？”

    当地人穿的都是兽皮制的衣服，而我并不是，所以不会是当地人了，我的选项少了一个。在经过不到一秒的考虑后，我确定了我的说辞：

    “我是来自晨灵谷地的一个木匠，我老家在罗塞恩，现在晨灵那里要打仗了，我就想离开晨灵回家，就想着抄近路，没想到……”

    “哦是这样啊。”那个男人笑了笑，“那就来，和我一起吧，我在的商队需要一个木匠，并且我们要去南边，正好顺路。”

    我也没想到他会提出要和我一起走，于是就答应了。他们的实力与我比起来差远了，我还是对武力解决冲突很有自信的。

    之后我就跟着他来到了那个商队的驻地。在路上，我了解到了这个男人的名字——奥德温荷隆尼（O’dvionHirone），是来自北陆中部一个小村庄的战士。我自我介绍时用的名字是艾律因塞利昂。

    这个商队有几十个人一大帮是搭帮结伙的商人，他们一起出钱雇佣了包括奥德温在内的八个佣兵。他们的佣金到付，每个佣兵二十迪纳厄斯银币。

    ——这个数值按照购买力来算的话，已经足够一个普通地区的平民三口之家生活大概半年。在北陆的货币都是通用的，由第一任联合帝国皇帝监制。

    它们分为四种货币：“齐里斯”三角铜币，“阿斯”铜币，价值一千阿斯铜币的“迪纳厄斯”银币，以及价值一百迪纳厄斯银币的“奥里斯”金币。

    每一枚铜币还能换取十枚最便宜的铜片币“齐里斯三角币”。那些钱币存在在平民，贱民和奴隶手中，由于这种三角形的铜币太薄了，所以常被当作暗器。其中最贵重的“奥里斯金币”上面刻有官方监制的防伪魔纹，精致而又极难破解。

    奥里斯金币大多掌控在贵族手中，平民使用的大部分是迪纳厄斯和阿斯。但还是有些例外——比如北陆西南的坎灵人领地使用的是从古凡尼亚帝国传来的“德拉克玛”，东南方向的红羽领南部边境，同样是由南部传出的“通宝”等。

    临走时拉维娅塞给我一把迪纳厄斯银币和几颗奥里斯金币，我到现在连半个迪纳厄斯都没花掉。顺便一提，我把我从乌尔诺亚那里带出来的马卖给了商队，才卖了八百枚阿斯铜币。

    村中心的火把彻夜不息。

    在入夜之前奥德温把我介绍给了商队头领，这是个老实的中年商人——只有老实的商人才会循规守矩地雇佣佣兵，与其他人走一样的路。这个商人看了我几眼，握住我的手安慰我几句，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这个商队曾经是有个木匠的，他负责车队马车的维护工作。但这次旅行是他最后一次旅行。他没死，只是商队碰到一次小洪水而绕路，凑巧经过了他的家乡。而商队的几个首领们在之前就提到过逃跑的皇女出现在了附近，这个木匠担心家人，就找到首领要结一下工钱回家。之前说过这个头领是个老实人，就给钱放他回去了。

    之后这个商队的马车就没人维护了，幸好期间马车没有坏掉，要不然我还要帮他们修马车。

    晚上，我和其他几个人分到了一间房子。其他人早早就休息了，他们明天还要赶路。只有我不需要睡觉。在我这里睡眠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我想睡觉——或者是魔力耗尽而感到疲劳的情况下才会出现。

    于是我就出了门，想看看外面的夜景。

    外面就是村中的土路，路上只闪烁着星星点点火把的光芒，那是守夜的村民和佣兵们。这里离村中心有一段距离，所以那些常亮的灯光影响不到我所在的这个小屋。

    我站在篱笆外面，观察着远处树林漆黑的剪影。我听到了林中有昆虫的叫声，以及几声小小的若隐若现的吼叫声。远处的那些巡夜人只是抬头看了几下，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

    可我适应不了，现在我总感觉身上毛毛躁躁的，这些叫声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

    而且看来我身边不止一人——奥德温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手中拿着火把和长矛。

    “怎么回事？今晚睡不着吗？”奥德温拍拍我的肩膀，问道。

    “那些叫声惹得我睡不着觉，所以出来逛一逛，周围有巡夜人巡逻，所以我就放心地在这里待了一会儿。”我说道，并注意到了奥德温手上的武器，“那么您是在……”

    “如你所见，我是个巡夜人。”奥德温展示了一下手中的武器。

    随后我了解到，这项工作没有报酬，唯一得到的奖励是能在商队的马车里窝上一整天，来睡觉或干其他事情。不用时刻警戒着周围。

    “那么您为什么会决定守夜呢？”

    “我平常的活动时间就是在晚上。”奥德温玩弄着他那把匕首，“而且和我一起的小伙子们都不愿意来这活，我就只能巡夜咯。”

    我和奥德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他告辞离开去巡逻。我则倚着篱笆，继续发着呆。

    “啪。”

    在我的右前方，我听到了一声异响——像是有东西踩在树枝上的声音，伴随着有规律的树叶摩擦的声音。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来了某种野兽。

    我弯下腰绕到了房屋后面，爬上了房顶。我确定它没发现我——我藏于暗处，身体的特殊性极大程度削减了体味出现的可能性，再加上这屋子附近地面上没什么杂物，我走动起来不会发出很多的响声。

    但直到我爬上房顶，我才发现事情有些不简单。

    借着远方灯火，我看清楚了来的是什么东西——一个蒙着面的人，手中拿着一把匕首。

    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这位不是巡夜的。

    正在我观察着他们时，他的身后又“噌噌”地又窜出来了几个人。加起来有十人之多，他们稀稀疏疏的站在我所在几个房子前的空地上，不发出一丝声响。

    我趴在房顶上，发现那些守夜人——包括奥德温都不在这里，只在村中心有几个身影晃动着。面前的十个人一动不动，我在房顶上一直在等着。直到有一个人动了一下。

    他晃动了几下脑袋，腿终于动了。他向后退了一步，转身向密林深处走去。其他的九个人也像他一样离开了空地。

    四周一片寂静，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