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星虹凝视着阿冰：“我从没想过要杀你。”

    “你杀了聂惊天，夺得了‘惊天刀’的称号，像你这样的杀手，怎么会让别人知道你曾经有过那样残忍的经历？”

    “所以呢？”

    “所以凡是知道你过去的人，都应该被除掉。”

    “所以你认定阿温也是我杀的？”

    “不然呢？”阿冰瞪着路星虹，“我死了，就再没人知道你的过去，那样你就不会觉得丢面子……现在你就可以拔出刀来杀死我，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路星虹沉默许久，看着阿冰：“我从没想过要杀你，我来天河镇的目的只是为了要杀沈刀疤……他杀了我爹，后来他的势力日益壮大，成立了‘青龙帮’，我只有等他自己出来，才有机会杀死他。”

    “那你之前对我说，你来这儿是为了找……找你的朋友。”

    “我要找的就是你……我并没有骗你，这一年多来，我一直都在找你。”

    “你找我当真不是要杀我？”

    “当然不是。”

    阿冰沉默一阵，道：“你找到了我，也报了杀父之仇，为什么不离开这儿？”

    “沈刀疤并不是我杀的。”

    “这一点我早就料到了。”

    “哦？”

    “沈刀疤以及他的属下的伤口就可以证明。”

    “那你觉得会是谁？”

    “我也不知道。”阿冰瞧着路星虹脖子上的伤痕，“连你都差点死在那个凶手的手下了？”

    “不错。那个人伤了我，而我却没看到那人样貌，说明……”

    “说明那人的武功绝不在你之下。”

    “我也这么想。”

    “所以你回来，就是为了对付那个人。”

    “那人虽然替我杀了我的仇人，但也要杀我。我还没死，那人一定会再来找我。”

    “那你就打算在这里等着？”

    “是的。”

    “你有什么办法？”

    “今天夜里，你不要住在这儿。”

    “为什么？”

    “我想，那人今晚就会来。”

    夜。

    凄凉的夜。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

    一个人影缓缓平移到窗口，像风一样窜了进去。

    这人一身黑衣，披着黑斗篷，戴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人缓缓走到床前……

    忽然头顶给人拍了一下，这人霍然抬头仰视上方，只见一双冷漠、锐利的目光正瞪着自己。

    就在这时，脸上的面罩给人揭下，这人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上方那人稳稳落地，面对着这人。

    路星虹看到了这人的脸，不由得震惊。

    赫然竟是阿冰！

    “果然是你！”

    “你想怎么对付我？”

    路星虹又是一惊。

    他虽然看到阿冰嘴唇在动，也听到声音是从她的嘴里发出，但听到的却不是阿冰的声音。

    “你是谁？”

    “你说呢！”

    “你不是阿冰！”

    “当然不是……”“阿冰”冷冷地道，“这种一事无成的窝囊废，我怎么可能是她！”

    路星虹身子颤抖一下：“你是聂惊天！”

    “答对了……”

    “阿冰”突然出手，拔出了路星虹手里的刀，抵住路星虹咽喉，“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的！”

    “她”用的却是左手。

    路星虹本欲反抗，但这次没有对方快。

    “阿冰在哪儿？”

    “阿冰？阿冰岂不是就在你面前？”

    “你到底是谁？”

    “我是阿冰……也是聂惊天！”

    路星虹皱紧了眉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没想到吧，我会用这副肉身来与你见面！”

    “你为什么要附身在阿冰身上？”

    “因为只有这副肉身才能减慢你的速度，否则我怎么会拔出你手中的刀。”

    “你要想杀我，随时都可以来，为什么要牵连阿冰？”

    “你错了，不是我要牵连她……而是她也要杀你！”

    “你说什么？”

    “她来这儿也是为了杀你，从你在天河镇外救了她开始，她就一直潜伏在你身边……我也一直在你身边。”

    “她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她要为我报仇！”

    “你把她害得那么惨，她怎么可能为你报仇？”

    “因为她是我养大的，是我授予她一身武艺……不像你，是个恩将仇报的孽徒。”

    “你想怎么对付我？”

    “我要杀你，也要杀阿冰……你们一个个全都背叛我，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错了，你谁也杀不了。”

    “是吗？我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刀送进你的喉咙！”“阿冰”一脸得意，“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今夜过后，我就再没有牵挂了。”

    路星虹沉思许久，脚步忽然向前。

    “阿冰”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你……你难道不想活了？”

    “刚才你本可以一刀杀了我，但你没有那么做，这就说明在你心里，并没有像聂惊天那样残忍。”

    “你说什么？”

    路星虹瞧着“阿冰”：“阿冰，你自幼就委身于聂惊天，却没有人能救你，你只能默默地独自承受这种痛苦。多年来，你就认为这辈子都只能依靠聂惊天，所以他多次出现在你的梦里，渐渐进入你的脑海和意识，甚至是身体……不要再执迷不悟，快醒过来！”

    “阿冰”的身体开始颤抖，拿刀的手颤抖得更厉害：“我是阿冰……不，我是聂惊天……我是阿冰……我是聂惊天……”

    刀掉落在地，“阿冰”抱着头，显得极为痛苦。

    路星虹从“阿冰”的声音中听到了聂惊天和阿冰共同的声音，立马捧住“阿冰”双肩：“你是阿冰，你是阿冰……聂惊天是你的仇人，不要让他留在你身体里……阿冰，快醒来……”

    “阿冰”更痛苦：“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路星虹一把抱住“阿冰”：“阿冰，不要怕，有我在，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阿冰”挣扎着，突然挣脱路星虹的怀抱，竟一头撞向板墙。

    “阿冰……”

    “阿冰”落地那一刻，“阿冰”整个人竟一分为二……有一个人竟从“阿冰”身体里滚出来，滚到窗口，然后直接跃出。

    路星虹扶起“阿冰”，只见“她”已昏死过去，额头上的伤口不断自面颊流下红血。

    “路星虹，想找我就来渝州……我在渝州等你！”

    窗外传来的声音，赫然便是聂惊天！

    “那个人来了，对吗？”

    “是的。”

    “是什么人？”

    “你。”

    “我……啊……”

    阿冰轻抚自己额头，发现自己头上缠着一块布，感觉很疼，不敢再去碰。

    路星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我怎么会是那个杀手？”

    “其实那个人不是你，只是那个杀手借用了你的身体，控制着你，让你去做那些他想做的事。”

    “也就是说沈刀疤、张天之这伙人都是我杀的了？”

    “是。”

    “他为什么要控制我……让我去做这些？”

    路星虹沉默。

    “他到底是谁？”

    路星虹沉默。

    “你见过他了，对吗？”

    “对。”路星虹凝视着阿冰，“他之所以能附身在你身上，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你并不排斥他……你对他充满了畏惧，甚至对他言听计从，他正是利用了你这个弱点，才顺利地附身在了你身上。”

    “能让我畏惧，又能让我言听计从的人……我早就该想到了。”

    “刚才他对我说，你也想杀我？”

    阿冰垂眼，沉默。

    “为什么？”

    阿冰泪水流下：“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被聂惊天带到了那三座小屋那儿，他让我睡马房，让我每天苦练武功，甚至有时候对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样对待阿温。”

    阿温的遭遇如何，她心里明白。

    路星虹也明白。

    阿冰眼睛瞧着那窗外黑暗的世界。

    路星虹眼中也含起了泪珠。

    “我逃了几次，但每次都被他抓了回去……那时候我就明白，我这辈子都无法摆脱他，除了听他的，我别无选择……”

    路星虹流下了泪。

    他岂非也感同身受？

    “后来你来了，他就让我流落世间，但他还是会不定期地来找我，不光是教我武功，还要我替他做事。那个时候我就痛恨你，因为是你取代了我的位置，把我唯一可以寄托的归宿之地给夺走了……”

    路星虹瞧着阿冰的眼睛，带着一种歉疚：“所以你从第一次见我，就希望我死？”

    “可是有一天，我听说他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点也不觉得高兴，甚至没有一点点激动。明明我已经自由了，为什么我反而不想去过那样的生活？”

    “因为聂惊天是你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你虽然恨他，但也依赖他。你恨他的时候，他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想依赖他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个父亲。这两种矛盾不停在你脑海中起冲突，这也给了他进入你身体的机会。”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潜入沈刀疤的屋中，忽然有人用一条长鞭锁住了我喉咙，将我甩出屋外。我在空中飘荡之际，看到那个披着黑斗篷，戴着黑面罩的人，但我却没想到是你。”

    “可我……他也没能杀死你。”

    “可能是因为他最擅长的武器不是蛇鞭，如果当时那个人是你，也许我就真的死了。”

    阿冰伸手探入腰间，掏出了她的长鞭。

    路星虹认得，和他第一次与阿冰相见时所见到的长鞭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