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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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恶心

    夜。

    又是又黑又冷的夜。

    路星虹在屋里,从窗户望去,望着天上的明月。

    明月是那么孤独,那么寂寞,可是却无忧无虑,永远不会有烦恼和痛苦。

    他呢?

    他想成为明月旁边的一颗星,那样不会引人注意,也不会有烦恼和痛苦。

    他不怕孤独和寂寞。

    他怕的是烦恼和痛苦。

    他宁愿一辈子都不为人知。

    屋子很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可是桌上的烛灯突然亮了。

    聂惊天就坐在那里,那把刀也放在桌上。

    路星虹有些吃惊,他记得晚饭过后,聂惊天就离开了院子,一直没回来,他就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没有出去,也没有说话。

    聂惊天不知何时回来的,不知怎么进来的,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路星虹的神色很快恢复平静。

    他知道像聂惊天这种人,无论做出什么,都没必要感到惊讶。

    现在聂惊天就望着他,目光瞬也不瞬。

    路星虹却垂着头,没说一句话,好像没当这个人存在。

    “你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这点很好。”

    聂惊天的语声还是很轻。

    “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里,明天早上我会叫你起床,然后我就教你武功。”

    “我不想学武。”

    “你不想报仇?”

    “我学了武,你会让我报仇吗?”

    聂惊天没有回答。

    “我不过是你又一个利用的工具,就像阿冰。”

    聂惊天的嘴角又闪过一丝笑意,也只是一瞬间:“你很聪明。”

    路星虹垂着眼。

    聂惊天又道:“本来我还在想,怎么让你忘掉丧父之痛,现在看来,我不需要白费心思了。能得到你这样的人,实在很不容易。”

    “你能确定你没看错我?”

    “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把你带到这儿来。”

    “我想知道,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

    “你虽然年轻,但你跟其他年轻人不同,因为你没有追求,没有欲望,甚至没有感情,你天生就是如此,你的这些特点,正好为我所用。”

    路星虹并不否认,道:“可你又怎知我一定会答应你?”

    “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这个理由足够了。”

    路星虹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

    马房。

    三间房子其中有一间是马房。

    聂惊天骑的那匹马就拴在里面。

    除了那匹马,还有马槽,上面堆着很多马草。

    路星虹感觉到脚下是土,有些稀泥,不知道是马撒的尿,还是拉的屎,整个屋子的味道闻得直令人呕吐。

    路星虹一进来的时候就蒙住口鼻。

    聂惊天还很淡定:“从今以后,你就睡这儿。”

    路星虹皱眉:“睡这儿?”

    聂惊天道:“嗯。”

    他刚一说完,就走了出去。

    路星虹哪里受得了这里面的气味?

    他出去了。

    他倒宁愿睡院子里。

    这时,他看到阿温抱着被褥过来。

    阿温微笑着:“对不起,这里没有别的房间,只能……只能委屈你了。”

    她进去,没过多久就出来。

    “我替你铺好了睡的地儿,你去看看。”

    路星虹凝视着她:“这是人住的吗?”

    阿温垂下头,感到很抱歉:“实在对不起,这里只有几间屋子,他的屋子你不可能住,你也总不能……和……和我住一间吧。”

    “那我就睡这里。”

    阿温抬头:“不行,晚上很冷的,你身子单薄,又有伤在身,一定受不了风寒。”

    “不用你管。”

    阿温突然握住他的手:“千万不可以!”

    路星虹愣住了。

    他只是不明白,阿温为什么会这么关心他?

    他认为她应该是跟聂惊天一条心的,即便不是,也会像阿冰那样对他不理不睬。

    他瞪大了眼睛:“里面的味道,让我觉得恶心。”

    阿温又垂下头:“我知道,可……可真的没有办法。”

    路星虹没再说什么了。

    既然没办法,说什么也没用。

    一走进去,实在忍不住,又出来,然后就跑到门口去吐。

    阿温赶紧回屋拿了一张布和一碗水递给他,轻轻地拍着他脊背:“你怎么样?有没有好受些?”

    路星虹还在咳嗽。

    “我受不了,实在受不了。”

    就在这时,阿温突然被推开,路星虹脸上被重重打了一拳。

    阿温惊叫了一声。

    聂惊天不知怎么过来了。

    路星虹本就有伤,这一拳被打得又不轻,他躺在地上显得更痛苦。

    聂惊天冷冷地看着他:“你听着,马上进去睡觉,明天早上,我叫你起来,你就得起来。”

    路星虹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聂惊天又回屋。

    阿温扶起了路星虹,脸上充满关怀:“怎么样?疼不疼?”

    她当然知道他很疼。

    只可惜,她的问候抚平不了他内心的痛苦。

    那令人恶心的马房,谁能住得下去?

    可是现在除了住进去,还有别的办法吗?

    或许连路星虹自己都不敢想象,怎么在那间屋子度过的。

    他也不清楚这一夜有没有睡着,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第二天天还没亮,聂惊天就进来叫醒他。

    阿温起得也早,替他们做好了早饭。

    今天的阳光依然很温暖。

    聂惊天和路星虹坐在院子里,紧闭双眼,盘膝打坐。

    只见谢惊天稳如泰山,路星虹的额头却在冒汗。

    阿温一早就出去,回来的时候背着一些野菜松果之类的,看到他们也不理睬。

    突然听到路星虹叫了声:“爹……”

    她望过去,只见路星虹浑身在抖,面色乳白,汗水已湿透了他衣领,眼睛还闭着。

    “爹……爹……”

    他虽然强自忍住不使自己激动,可毕竟是杀父之仇,丧父之痛,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有发泄的时候。

    路星虹忍不住,终于发泄了出来。

    只见路星虹还没睁眼,口中已喷出了一滩血。

    阿温惊叫一声,赶紧拿了一张布过来,替他擦干嘴边的血迹。

    路星虹捂着自己胸口,表情显得痛苦。

    聂惊天缓缓睁开了眼,站起来,一脚踢在路星虹下巴。

    路星虹仰面跌倒,同时有一口血自口里喷出。

    阿温也只是尖叫,什么也不敢做。

    路星虹更痛苦。

    “我让你屏息静气,你却去想路大遥。”

    “要是你的爹被杀了,你会不想吗?”

    聂惊天瞪着眼。

    只见他右手手掌摊开,暗自运气,竟将路星虹整个人凭空吸过来,然后又一掌打在他身上。

    路星虹又倒下,嘴边鲜血不停流。

    阿温在旁边看着,眼中已流下泪,手里的布已被揉成一团。

    路星虹仍挣扎着要站起:“你杀了我吧!”

    “杀你,不用等到现在。”

    路星虹除了听聂惊天的,还能做什么?

    就一天,路星虹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

    看来只有晚上,才是路星虹最放松的时候。

    可是他又要回到那个令人作呕的马房。

    他突然觉得,那里面带给他的至少不是聂惊天带给他的痛苦和可怕。

    那里面虽然脏,却可以任由他随意践踏;虽然臭,但至少没有排斥他;虽然有一个牲口,但没有嫌弃他。

    有时候把事情往多方面想想,就会觉得自己已经身在福中。

    路星虹在院子里坐了许久,准备回马房里去睡。

    就在这时,聂惊天从房里出来。

    他好像没看见路星虹。

    路星虹本来也不想理他,可是却发现他直接走进了阿温的屋子。

    屋子的门已关上。

    屋子里亮着油灯。

    路星虹从窗纸上看清了聂惊天的动作,好像是在脱衣服,揭斗笠。

    他要干什么?

    路星虹的眉头已有些紧蹙。

    然后路星虹就看到他好像是上了阿温的床。

    然后屋子里的灯就熄了。

    周围很静,附近只有这几间屋子。

    路星虹已听到里面传出了喘息声、呻吟声……

    有阿温的,也有聂惊天的。

    路星虹简直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耳朵,不敢相信眼睛。

    他拳头紧握,浑身都在发抖,面色又变得乳白,额头冷汗又湿透了衣领。

    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他知道。

    他虽然年轻,但这些事他懂得。

    可是他不敢想。

    阿温还小,还那么年轻,竟被聂惊天……

    这种事谁能想到?

    又有谁能忍受这种事在自己眼前发生?

    路星虹忍不了了。

    他又跑到门口,开始呕吐起来,比他第一次进到马房还要恶心。

    他的目光缓缓移到了某个角落里的一块石头……

    房门被一脚踢开。

    屋里很黑。

    路星虹狂吼着,就举起手望床上砸去,不管拍到的是阿温还是聂惊天。

    当他举起手的时候,还隐约看到两个人赤裸裸地在床上,聂惊天的身体压着阿温。

    可他刚一拍下,就感到右手手腕一阵剧痛,然后手中的石头变成碎石灰,接着就被一脚踢在胸口,撞在一张桌上,连着桌子一起倒下。

    等他反应过来时,屋子已点亮,聂惊天已站在地上,衣服穿得整齐,除了斗笠和披风拿在手里。

    他好害怕!

    看到聂惊天那无动于衷、冷漠无情的表情,他真希望聂惊天立刻出手杀了他。

    不过聂惊天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路星虹也仿佛神游物外,然后他突然发现聂惊天已不在这屋里。

    这时,他才看到床上的阿温。

    阿温紧紧地抓着被褥,遮挡住自己身体,只露出两条臂膀在外面。

    她的眼睛已被泪水打湿,脸上看不到平常那样的温柔和热情,只有无奈和悲痛。

    路星虹看着她的眼睛,她的脸,她的手,她的臂膀,只觉得那是一副好肮脏的肉体。

    他不是女人,没接触过女人,但却想不到一个女人竟会如此不要脸。

    他走出去,他再也不想在这屋里多待一刻,也不想再看到她。

    可是她呢?

    她的眼泪,谁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