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安全局在墨洛文州的负责人詹尼.弗拉沃斯赶到了现场。

    现场已经平静下来了，抽调而来的警员疏散了周围所有的市民，邋遢男子挟持了一辆黄色的校车，警方将校车团团包围了。

    “车上有二十二名小学生，和两名教师，一名司机。”身穿制服的警员紧张地跟弗拉沃斯汇报情况，“还有，刚刚得到情报。今天一早，驻扎在郊外的陆军军营发生暴乱，一名士兵从军火库偷走了大约三十枚手雷，还有两支M4突击步枪，以及不少子弹。他在逃出军营时还射杀了七名士兵。”

    梳着马尾辫的弗拉沃斯看了看三百米远的黄色校车，跟着又环顾四周的环境。

    又一名警员跑来了，他还没歇口气，直接说道：“查清楚了，他叫卡尔，是名二等兵······”他喘着粗气。

    弗拉沃斯的得力助手迈克尔.桑德来到了她的身边，他将一副耳机递给了弗拉沃斯。

    戴上耳机，弗拉沃斯镇定地说道：“怎么样？”

    “每个窗口都有一名学生，没有足够的条件。这人是个老手。”

    耳机里传来安排在周围的狙击手汇报情况的声音。

    弗拉沃斯转身看了看身后的一栋六层高的公寓楼，指着说：“那上面呢？”

    桑德回头看了一眼，“安排了，就在楼顶。”

    “不是楼顶。”弗拉沃斯朝那栋公寓楼跑去。

    桑德和几名安全局的探员以及几名警员跟了过去。

    “带上狙击步枪。”弗拉沃斯头也没回地喊道。

    桑德转身打了个手势。

    一名待命的狙击手抱着狙击步枪和他的观察手一起跟了过来。

    弗拉沃斯带着众人来到了公寓楼的二楼，敲开了其中一户人家的门。

    弗拉沃斯直接冲了进去，桑德向开门的女户主亮出了安全局的证件。

    “把这桌子移到这里。”弗拉沃斯指了指房间里的一张餐桌。

    两名警员立刻把餐桌上的物品都拿掉，将餐桌搬到了靠窗的位置。

    狙击手心领神会，将一把麦克米兰狙击步枪安放在了餐桌上，他开始调试步枪。一旁的观察手手持望远镜观察目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警方的谈判专家显然口才十分了得，正在跟劫匪卡尔二等兵聊得不亦乐乎。

    “不行，一名女教师挡在了他的前面，我只能看到他的半张脸。”观察手说。

    “我没把握。”狙击手气馁的叹了口气。

    “让开！”弗拉沃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她将身上的黑色外套脱了下来，扔给了桑德。

    狙击手很不情愿地离开了自己心爱的狙击步枪。

    弗拉沃斯趴在餐桌上，透过瞄准镜先看了下目标，她调节了清晰度，又向下调节了一点，然后死死盯着目标。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吐了出来，让自己的呼吸保持节奏。这一刻，弗拉沃斯能够听到自己心脏稳定的跳动声。

    “砰——”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仍然待在屋内的女户主更是尖叫起来。

    “击中目标！击中目标！”对讲机里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弗拉沃斯透过瞄准镜看到了子弹打爆了目标人物的脑袋，脑浆全都溅到了女教师的身上，女教师直接晕了过去。“该死！”弗拉沃斯暗自骂了一句。

    在准备收起狙击步枪时，她忽然发现马路上的车流中有一辆特别显眼的费莱明加长版轿车，心中不由得一颤。

    在交代桑德几句话后，她穿上外套，向楼下快步走去。

    弗拉沃斯一路跑到黑色的费莱明轿车前，她轻轻敲了敲车门。

    车门随即打开了。

    车内墨洛文州的州长托马斯.哈特曼身穿一身黑色的正装，戴着一副椭圆形眼镜，正在看着手里的文件。相比于六年前他的脸上长满了密匝匝的络腮胡子，这让他看上去更加坚毅了一些。

    托马斯的对面坐着杰拉德，他的外套放在了身旁的沙发上，只穿着白色的衬衫，蓝黑色带白条纹的领带让他看上去儒雅了许多。此刻他卷起衣袖正低着头凝视着手中的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

    “都结束了？”托马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他没有抬头看弗拉沃斯。

    “是的，州长先生！马上可以通行了。”弗拉沃斯回答道。

    “据说，”托马斯用笔在文件上打了个勾，然后抬起头，看着弗拉沃斯，平静地说道，“被你打死的劫匪···”他的左手做出张合状，“全洒在了女教师身上了。你考虑过后果吗？”

    弗拉沃斯抿了抿嘴唇，她明白如果女教师控告她的话，她很可能会跟几年前一样再次受到降职处分。

    “可以让特贝特去处理，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杰拉德忽然从中插嘴。

    托马斯跟杰拉德互望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吧。”

    弗拉沃斯感激地看了杰拉德一眼。杰拉德并没有看她。

    “托马斯！”杰拉德拿着手中的纸，凑到托马斯的身边，他指着其中一段文字，“我认为这段话可以再强硬些，没必要这么客气。”

    “是吗？”托马斯接过了杰拉德手中的纸。

    弗拉沃斯在关上车门离开前，看到了遗落在车内地毯上的一张纸，上面有个单词引起了她的注意。

    枪支！

    --------------------------------------

    九月二十八日上午十点半，身穿米色风衣的弗拉沃斯出现在州政府大楼的楼底下，她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这栋老式的大楼。

    它即将被弃用，新的州政府大厦在三年前就开始动工了，今年年初完工。托马斯计划在年底前将这栋大楼内所有的办事机构都搬到新的州政府大厦，事实上搬迁工作早已经开始了。

    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弗拉沃斯的肩上，她收回目光，双手插在衣兜里缓步走进大楼。

    已经不合时宜的大厅的墙上还挂着一台电视机，此刻正在播放着新闻：记者前往医院看望了受到惊吓的女教师。女教师神智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对于之前的遭遇表示能够理解，她还非常感谢警方解救了她的生命······

    门卫看到弗拉沃斯走进大厅，随即拿出门禁卡帮她刷开门禁。弗拉沃斯朝身材稍显臃肿的门卫微笑了下。

    乘坐电梯来到七楼，弗拉沃斯看到走廊上、办公大厅里全是忙碌的人，他们或搬运东西，或接打电话，或大声呼叫着什么······好一片繁忙的景象。她对此已经司空见惯，继续缓步通过走廊。

    一名年纪颇大的男子从弗拉沃斯的身旁擦身而过，他驼着背，低着头，双手抱着一只沉甸甸的纸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弗拉沃斯站住了脚步，回头看着男子的背影，这人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一时想不起来了。直到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弗拉沃斯这才想起来，她微皱眉头，显得有些难以理解。

    弗拉沃斯知道有个人能解开这个疑问，她此行的目的也正是来找他的。她继续朝他的办公室走去。

    在走廊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门口，弗拉沃斯敲了敲门，然后直接推门进去了。

    办公室内，杰拉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隔着办公桌一共围坐着四个人，其中三个人分别是杰拉德是助理西尔维亚、负责财务的阿莱西亚.麦高迪莉、现任托马斯的顾问查普曼先生。

    麦高迪莉和查普曼先生原先都是凯瑟琳的人。

    自从前两年杰拉德说服凯瑟琳全力协助托马斯后，她的人全都转投到了托马斯身边。

    为了全力支持丈夫，凯瑟琳还将自己的姓氏由凯瑟琳.霍洛威尔改为凯瑟琳.哈特曼。有些东西她已经不再坚持了。

    另外一个是生面孔。

    弗拉沃斯没有理会他们，直接来到靠近窗户的角落，那有个吧台，她自顾自地打开了一瓶朗姆酒。

    杰拉德和其余四人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讨论工作。

    “路易斯！你那还有什么问题？”杰拉德看着那个生面孔。

    叫路易斯的生面孔用指关节揉着额头，似乎有些为难，“维尔伯！我想再追加一百万。”

    杰拉德看了路易斯一眼，随后转向坐在右手边的麦高迪莉，“方便吗？”

    麦高迪莉翻了翻手上的一叠资料，没有立即回答。

    路易斯有些紧张，生怕麦高迪莉否决他的预算。

    “两百万，我再一次性给你两百万，够不够？”麦高迪莉说。

    “够了够了。”路易斯兴奋得连连道谢。

    在座的人都笑了。

    杰拉德跟着笑了笑，“路易斯！阿莱西亚可是全力配合你了，你要是搞砸了，我会让你连本带利全都吐出来的。”

    “你放心，这要是办不成，我随你怎么处置。”路易斯现在显得特别自信。

    “好了，还有什么问题？”杰拉德最后问。

    众人表示没有问题了。

    麦高迪莉率先抱着资料离开了办公室，助理西尔维亚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她随手将门带上了。

    弗拉沃斯双手各拿着一只酒杯，来到杰拉德面前，她将其中一只酒杯放在了杰拉德面前的办公桌上，琥珀色的液体在酒杯中摇晃着。

    她坐在了杰拉德对面，双脚随意地翘在办公桌上，嘴唇凑着酒杯抿了一口。

    杰拉德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他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在喝了一口弗拉沃斯倒的朗姆酒后，杰拉德一边看着桌上的文件，一边问：“今天怎么有空跑这里来？”

    “我刚才看到山姆.罗素了。”弗拉沃斯给了个答非所问。

    杰拉德抬眼看了弗拉沃斯一眼，跟着又看向了手中的文件，很是平静，他的情绪没有起一点波澜。

    山姆.罗素原先是托马斯的办公室主任。在七年前，他设计陷害了杰拉德，差点让杰拉德前途尽毁。然而以杰拉德今时今日的地位，他竟然还好生生地出现在州政府大楼，这确实让弗拉沃斯难以理解。

    “你怎么还没有解决他？”看着杰拉德毫无反应，弗拉沃斯追问。

    “报复有很多种手段，解决一个人并不是唯一的手段。”杰拉德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看着弗拉沃斯，“你听过中国古代有这么一句话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弗拉沃斯茫然地摇摇头。

    “这句话的表面意思是说，自己睡觉的地方，容不得别人呼呼大睡。其真正的意思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不允许有别人的势力。说这句话的人是中国古代的一位开国皇帝，这位皇帝为了高枕无忧，他选择了将所有的敌人都铲除了。”

    弗拉沃斯摊了摊左手，“他这样做很对啊？”她表示了赞同，却不明白杰拉德说这番话的用意。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将所有敌人都铲除了，接着会怎么样？”锐利的眼睛直视弗拉沃斯，“我会很安逸，然后会放松警惕，毫无防备，就像我刚认识罗素时一样。等下一个敌人出现的时候，他会笑着在我背后捅刀子，到那时候，我就彻底万劫不复了。”

    弗拉沃斯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故意留着他的？”

    杰拉德嘴角上翘，似笑非笑，“正是这样。我要留着他，让他时刻提醒我，我的身后有条毒蛇，它随时会要了我的命。”

    “那你不怕他再想办法害你？”

    杰拉德摇摇头，“我不出事的话，他就会永远这么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一旦我出事了，无论是不是他的原因，他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弗拉沃斯重新审视着眼前的人，“你现在很自信，相信再也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你了。”

    杰拉德笑了笑，他现在确实很自信。

    “昨天那个劫匪身份查清楚了吗？”杰拉德问。

    弗拉沃斯晃了晃酒杯，满不在乎地说：“他叫卡尔，是驻守在郊外军营的一名二等兵。长期以来一直被老兵欺负虐待，脑子出了问题，最后酿成了昨天的悲剧。”

    杰拉德看了看弗拉沃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合上文件，站起身来，揉了揉腰。“你今天不会就是过来跟我闲聊的吧？”

    弗拉沃斯把脚放了下来，凑到办公桌前，一副很神秘的样子，“知道昨天晚上我去干什么了？”

    杰拉德察觉到了异样，他重新坐回座位。

    “昨天深夜我带队将一伙恐怖分子的老巢端了。”弗拉沃斯放低了嗓音。

    “是吗？”对于杰拉德来说，这并不惊奇。

    弗拉沃斯看出了杰拉德并不关心此事，她靠在座椅靠背上，继续说道：“猜猜看，这伙恐怖分子准备在三天后袭击哪里？”

    这引起了杰拉德的警觉，他立即问道：“哪里？”

    “贝茨大学！”

    “什么？”杰拉德脸色突变。

    贝茨大学是卡佩市的一座私立大学，在这座大学里上学的都是些富商权贵的子女，托马斯和凯瑟琳的小儿子亚伦现在正就读于贝茨大学。

    幸亏弗拉沃斯提前捣毁了恐怖分子的老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弗拉沃斯别有用心的眼神，杰拉德有些不明白。

    “这伙恐怖分子就三名成员，行动的时候，我们很轻易地控制了他们，没有造成任何伤亡。现在三名恐怖分子被我安置在了一个秘密的地点，我还没有向上级汇报。”弗拉沃斯停顿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了杰拉德，“如果你用得着的话，可以提前跟我说。不过，我得提醒你，我最多只能隐瞒三天。”

    弗拉沃斯相信杰拉德能够猜到她的用意。

    杰拉德还在思考，突然敲门声响起。

    杰拉德将U盘塞进抽屉，“进来。”

    西尔维亚应声走了进来，她手上拿着一个快递包裹，看形状像是个盒子。“这是从非洲寄过来的。楼下的保安检查过了，他们说探测到里面有金属。”说完，她看了一眼弗拉沃斯。

    杰拉德并没有起身，他狐疑地看着西尔维亚手里的包裹。

    弗拉沃斯猜测西尔维亚是要自己确定这包裹有没有危险。她从西尔维亚手中接过包裹，掂了掂分量，感觉有些沉重，她拿起办公桌上的拆信刀，小心翼翼地割开包裹。里面有只精致的长方形木盒，弗拉沃斯将耳朵凑近木盒，倾听了一会。她凭着多年的经验，认为这只是份礼物，但她还是很小心地打开了木盒。

    杰拉德看到里面放着一把匕首，一把精美的、非常贵重的匕首，把手和刀鞘应该是黄金制成的，上面还镶嵌着几颗硕大的宝石，光这个刀鞘就价值不菲了。

    杰拉德朝西尔维亚挥了挥手，“好了，没你事了，你先出去吧。”

    西尔维亚略一颔首，退出了办公室。

    弗拉沃斯已经将匕首从刀鞘中抽了出来，她锐利的眼睛在刀身上看了又看，眼中流露出惊叹的神色。

    杰拉德欣赏着弗拉沃斯的表情，他忽然发现眼前的这名女子近几年来变了许多，似乎变得更有魅力了。

    “是曼托拉斯送你的？”弗拉沃斯斜眼看着杰拉德，她已经发现杰拉德正盯着自己。

    杰拉德尴尬地笑了下，他调整了坐姿，撅了撅嘴，“很显然，只有他了，而且我曾经有幸亲眼见过他打造过铁器。”

    马西.曼托拉斯，五年前绑架杰拉德的匪首。他在释放杰拉德三天后，就向联合国军的埃卢斯马中将（已升任为中将）投降了。在杰拉德的建议下，哈特曼兄弟动用关系帮他在达尔瓦共和国弄到了一个将军的军衔，甚至可以掌管巴托洛米尤省。

    现在他逐渐成为达尔瓦共和国最大的军阀，作为回报，他将自己亲手打造的匕首送给了杰拉德。

    看到弗拉沃斯爱不释手的样子，杰拉德指了指她手中的匕首，“你要是喜欢的话，就拿去吧，反正我也用不着。”

    弗拉沃斯朝杰拉德妩媚地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将匕首直接塞进了风衣口袋里，站起身来，挥了挥手，径直离开了杰拉德的办公室。

    杰拉德看了看留在办公桌上的木盒，不由得苦笑了下。

    走到走廊上，弗拉沃斯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来到了斜对面的一间办公室门口。

    她敲了敲门，静静地等待着。

    “请进！”是男子爽朗的声音。

    推开门，只见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大卫.特贝特正看着弗拉沃斯。

    特贝特原先是凯瑟琳的顾问，杰拉德在与他交往过程中，发现了他的新的专长，后来由杰拉德推荐，现在是托马斯身边的公关部主任，弗拉沃斯昨天的事就是他帮忙解决的。

    “噢！是詹尼！你怎么赏脸来我这里了？快请坐。”特贝特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沙发椅。现在他比以前开朗多了。

    “嗨！大卫！”弗拉沃斯坐了下来，“昨天的事真是麻烦你了。让你费了不少劲吧？”

    特贝特摆了摆手，“一点都不费劲。我事先了解了下那名女教师的情况，发现她原来有个异国恋人是玻利维亚人，她一直想帮她恋人获得拜拉斯的护照，于是我向她承诺，只要这事能够和平解决，我就帮她搞到护照，她很愉快地就答应了。”他做出了满不在乎的表情。

    “我还是得感谢你。”弗拉沃斯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了办公桌上，她微笑着说，“希望它能维持我们俩的友谊。”

    特贝特双眼发亮，但他还是摇晃着双手推脱了，“这不行，詹尼！你知道维尔伯已经对我足够友好了，我不能再收你的礼物，真的不行。”

    “大卫！这是我的一份心意，希望你能够收下。”弗拉沃斯将盒子往前推了推，然后起身。

    看着弗拉沃斯离开办公室，特贝特这才拿起桌上的盒子，他解开包装纸，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款式新颖的腕表，淡蓝色的表面，是他喜欢的颜色。他迫不及待地摘下手上的腕表，换上了这支新的腕表。

    --------------------------------------